學達書庫 > 井上青 > 借死神一滴淚 | 上頁 下頁
十四


  「老師帶我去他家小住幾天,是要盯著我自己煮飯、洗碗、洗衣服,如此,我才能感覺自己還活著……」似要印證自己的話,他打開她買來的便當,狠扒了幾口飯,證明自己有努力吃飯,努力活著。

  侯芳儀看著聽著,沒有阻止,淚水卻止不住的流。她知道他很難過,可是他沒有失望沮喪的權力,他謹記教授的話,他的人生,是為幾十萬個需要他的病患而活。

  幹扒飯又吃得太急,他似噎到,她趕忙倒水給他喝,還來不及喝水,作嘔的他馬上沖到垃圾桶旁,把吃下的飯全數吐出,最後吐的是黃湯和滿腹壓抑的傷悲。

  狂吐過後,他跌坐在地,像跑了一趟馬拉松般,臉色蒼白的虛喘著。

  她抽了幾張面紙,幫他擦拭嘴角的穢物,不想讓她髒了手,他接過面紙自己擦。

  「你的衣服弄髒了。」她又取了幾張面紙來,但沾到的面積不小,擦不乾淨,「我再去拿面紙過來。」

  「不用,我直接去浴室換洗……」他手支地想起身,但有幾分醉意的他,手滑了一下,見狀,她馬上扶他,往房內的浴室走去。

  他進浴室,她在房內衣櫃幫他找換穿的乾淨衣服,不一會,她聽見浴室傳來蓮蓬頭的出水聲,好半晌都未停。取好衣服,她遲疑地走向浴室,浴室門沒關,水流聲久未歇,他應是在洗澡,可是怎麼只聽見水聲,沒其它聲響……

  擔心他醉倒在浴室,她緩步湊近探頭一瞧,浴室內沒有浴缸,只見光裸上身的他,坐在浴室地板上,頭低垂,任由蓮蓬頭的水不斷澆淋……

  以為他醉到睡著,她心頭一驚,忙不迭地奔入,蹲在他面前搖晃著他的肩膀。

  「家路,家路……」

  他重喟一聲,緩緩張開眼睛,對上她焦急的水眸,低喃道:「我沒事,我只是想淋水,讓身體感覺還活著。」

  她心疼的看他,想伸手關水,卻被他擋住。

  「你一直淋水,會感冒的。」他全身濕透,她在他身邊也難逃被水淋濕的命運。

  她試著再度伸手欲關水,他陡地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向懷中,濕潤的唇倏地湊向她,激烈狂吻起來。

  她跌坐在他的雙腿間,招架不住他強烈攻勢,雙手緊抓著他的肩膀,頭枕在他的臂彎中,渾身濕透。

  她知道他想盡辦法要讓自己「感覺」活著,才不負恩師生前的諄諄告誡,如果吻她可以讓他感覺有生息,那她願意一直被他吻下去,因為這樣她也才能感覺他不僅僅是「趙醫師」,他還是她的男友,並且愛著她。

  她以為激烈狂吻會無止境延續,但他突然中斷,拉她坐直身子。

  被水淋濕的黑髮不斷滑下水珠,他深邃的黑眸卻眨都未眨,眼神堅定的瞅著她,以破釜沉舟的決心宣佈……

  「芳儀,我們結婚吧,在老師出殯前,我想完成他的遺願。」握著她的手,帶著侵略的眼神凝定她,他以堅定的口吻再度重申,「我們,結婚吧!」

  她看著他,腦內嗡嗡作響,驚詫的說不出話,彎翹的睫毛上盤踞著晶透水珠,久久,未落。

  「依我看,你們兩個一定也都得了流感,才會莫名其妙「婚」了頭。」姚荷芯垮著一張臉,坐在花店的裝飾桌前,拿筆敲著桌面,語音含糊的說。

  吳教授辭世的原因是流感併發其它病症,她知道這個時間點拿「流感」戲謔實在不妥,但她還是忍不住這麼說。

  才說完,侯芳儀還真打了個噴嚏。

  「看吧,我說的還真不假。」

  「我、我只是小小的著涼。」侯芳儀辯解著。昨天在家路房內的浴室淋了半個鐘頭的水,全身濕透,才會不小心著涼了。

  「欸,我看你就算人好好的,一遇到趙家路就會被弄得暈頭轉向。」姚荷芯忍不住消遣她。「就像學長遇到你,一樣也是被你迷得理智全失,朦朧恍惚。」

  「學長真的答應佈置我和家路的婚禮?」侯芳儀眼中透著感激和愧疚。

  家路之所以想儘快結婚,是為了完成吳教授的遺願,吳教授生前曾和家路提及,他結婚時可以請她學長幫忙佈置婚禮……吳教授的話,家路自然全謹記在心,既然這婚禮是為了圓吳教授遺願,那他當然希望遵照吳教授所言,請學長來佈置他們的婚禮。

  而沈建彬是她學長,自然是由她來聯絡,只是她知道學長對她有情意,這事她開不了口,何況他原本希望她跟他去法國當他的助手,她非但不去,還要跟家路結婚……

  她縱使自認對學長沒半點男女之情,可也得站在他的立場想一想,他喜歡她,她卻要嫁別人,而他還得幫忙佈置她的婚禮……這件事對一個男人而言,太難堪了點!

  家路的意思非常堅定,一定要學長為他們佈置婚禮,所以她只好請她的「經紀人」幫忙連絡。

  荷芯處理事情真的很明快,早上她才告訴她,她要和家路結婚的事,她一度震驚得破口大駡,不想接受這個事實,稍微冷靜後,雖仍叨念不休,可還是幫她連絡學長。

  「只要是你的事,學長怎會不答應,只是他聽到你要結婚,嚇到昏倒還兼吐血,不知在你們結婚之前,能不能醒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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