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井上青 > 大房寡婦 | 上頁 下頁
十四


  她可是主子的心腹丫鬟,主子想做卻做不了的事,自然由她這個丫鬟出馬。

  「是,公子,我馬上去『招呼』客人!」

  見蓮兒慷慨激昂地離去,楚天闊勾唇一笑。在收網前讓蓮兒出口氣,算是他這主子給她的一點福利,畢竟她是個盡忠的丫鬟,為他擋了不少事,過陣子他也會替她找個好人家嫁了,不過得等他先處理好傅家的事再說。

  傅家……他一定會讓那個女人從傅大少奶奶變回茅芸香的,這事他沒忘,成日心心念念著呢。

  「大娘,爹和大哥都不在了,現在我是傅家唯一的男人,這幾天我左思右想,傅家祖宅交給你們這對寡婦婆媳實在不妥——」

  「咳咳!咳咳……」

  趁著溫碧蘿去市集做生意,傅東洋跑來和在家休息的傅老夫人「說理」,話才說了一半,染上風寒的老夫人咳聲連連。

  「瞧瞧,你身體這麼不好,萬一哪天去了……大娘,我不是在咒你,人嘛,總是逃不過生老病死,凡事我們得先想好,萬一你真走了,我那個大嫂她能守得住傅家大宅嗎?若她跟別的男人有了私情,說不準哪天心一橫,傅家大宅就拱手送給別人了……

  「大娘,我看你還是把傅家祖宅的地契交給我保管吧,再怎麼說,我是傅家唯一的男丁,傅家祖宅理當由我來繼承。」

  「咳咳……」

  傅老夫人不斷咳著,低頭不語,倒是廳外響起一道「附和」之聲——

  「娘,既然二叔想要祖宅地契,那就給他吧。」提早收攤回來的溫碧蘿見傅東洋又來煩婆婆,忍住心中怒火,佯裝相顏悅色地和他打交道。

  這個敗家子來九陽城已超過二十日,日日夜夜都窩在酒樓裡,三不五時就來家裡討祖產,即使她早吩咐染了風寒在家休息的婆婆別給他開門,可婆婆心軟,認定他是傅家人,不忍他在門外徘徊,終是讓人進門。

  「唷,大嫂,你想通了?早該如此的,我們畢竟都是一家人嘛,何苦每回相見都怒目相對?」傅東洋陪著笑臉說。

  近幾日他上楚家借錢,錢管家卻說他家主子已不方便再借他錢,他深知是自己去了太多回,只好口頭保證說會差家僕送錢來還,孰料蓮兒那個臭丫鬟一點情面都不留,當場戳破他已幾近傾家蕩產的窘況。

  既然被點破,他面子也不顧了,死皮賴臉地非見上楚天闊一面不可,幸好最後有順利見到面。

  那時他一開口就說要賣傅家祖宅,楚天闊爽快點頭,可他欣喜之際,楚天闊卻又涼涼回他一句——

  「除非傅大少奶奶不再是傅大少奶奶,否則賣祖宅與否,應當輪不到傅二少你來決定吧?」

  這話令他心一跳,他當然知道「傅大少奶奶」的存在是自己想賣祖宅最大的絆腳石,畢竟老的好解決,只要將地契騙過手他愛賣就賣,老的可管不了他。但這少的……以前他只消吼一聲,她就縮到牆角嚇得像烏龜縮殼,現在可不同了,一副精明幹練模樣,絕不可能將地契交給他。

  這幾日他想破了頭,想逼她退下「傅大少奶奶」的位子,偏偏她這個掃帚星人人畏懼,根本沒男人敢接近她,偷男人的罪名扣不到她頭上,他又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好繼續找大娘拐騙,心想說不定大娘病糊塗了,會傻傻將地契交給他。怎知這茅芸香像有預知能力似的,他才剛來沒多久,她馬上就回來了。

  好在她一開口就給他報喜,想必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個寡婦無權置喙祖宅的未來。

  「芸香……」傅老夫人焦急萬分的看著媳婦,不解媳婦為何要將地契拱手送給這個敗家子。自己向來不與二房爭,就是希望一家人和樂融融,可祖宅是她最後的底限,除非萬不得已,她絕不賣祖宅。

  「娘,你身體這麼虛弱,我不是告訴過你,儘量別和外人接觸,有些人身上的細菌比馬桶還髒上一千倍,這種人你該離他越遠越好……」見在場的兩個人聽得滿頭霧水,她又笑著改口,「我是說,你該在房裡好好體息,別忙著招呼客人。」

  「是啊,大娘你多休息,養病要緊。我呢,也別叨擾你們太久……」傅東洋涎著笑臉說:「大嫂,你把祖宅地契給我吧。」

  「芸香,不……」傅老夫人惴惴不安的看向她。

  溫碧蘿輕按著婆婆的肩,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轉身看著傅東洋,面無表情的問:「請問你哪位?」

  「你……」傅東洋愣了下,以為她之前的失憶症又發作,直覺回道:「我是傅東洋,傅二少,你的二叔。」

  「是,我知道。」

  「你知道?那幹麼裝病?裝不認得我?」為了地契,他忍住心頭火問。

  「我沒說我不認得你。既然你還記得自己是誰,那你憑什麼來向我要祖宅地契?」她淡淡地道。「傅家大少和二少,一年前早就分家了不是嗎?而且當初是你自己不要傅家祖宅,遷居到外地去買了一間大豪宅,只是我聽說後來你把豪宅賣了,現在窩在一間破舊小屋,你的那些二姨太、三姨太也不知跑哪裡去了,連元配都常不回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些事早傳遍整個九陽城。

  「你……」被人揭了底,傅東洋臉色青白交錯。

  傅老夫人擔憂的問:「東洋,真有這種事?那你娘她……她現在過得好嗎?」

  「她……」傅東洋起先覺得面子掃地、自尊受損,但轉念一想,不如借此搏得同情,拐來地契。

  他低頭重歎,采哀兵政策道:「大娘,是我沒用,想做生意卻把錢賠光了,現在那屋子還是別人可憐我們、借我們住的,我娘她現在連三餐都吃不飽……大娘,你就寬宏大量,答應讓我和我娘搬回來同你們住吧。」只要住進來,他不怕沒機會拐到地契。

  傅老夫人一臉為難,溫碧蘿則快語搶白,「二叔,你這麼替二娘著想、這麼孝順,我和娘當然很歡迎你們回來住……可不對呀,你來九陽城算一算也二十日了,天天窩在豪華的酒樓裡,怎麼沒想到要接二娘跟你一起來往酒樓?糟糕!你二十多天沒回去,二娘說不定餓死了,你得趕快回家去看看——」

  自從賣梅枝餅後,她漸漸和市集的大嬸們有話聊,有些人知道她「失憶」,便熱心地告訴她傅家以前的一些事,而說到傅家二房,人人都咬牙切齒,說二夫人虛榮刻薄,大家都為善心的傅老夫人抱不平。

  光聽她們的形容,她就聯想到在現代時何東揚的母親,她那只認錢不認媳婦的黑心肝前婆婆,原來母子倆都是一個樣。

  其實有人私下和她說,傅東洋的母親,也就是她的二娘,現在又跟了另一個老爺子吃香喝辣過日子,只是傅東洋這個拖油瓶太大只,人家拒收。

  「我呸!茅芸香,你少咒我娘,我娘現在過得好極了。」

  「噢。」溫碧蘿點點頭,「那就好。娘,你聽到了吧?二娘她過得好極了,所以你顧好自己的身子要緊,不用替他們擔心。」

  「茅芸香!」一時不察被套出話,功虧一饋,傅東洋氣急敗壞地吼:「你快把地契給我!」

  「你要地契是吧?我想你可以去跟你的准繼父要,畢竟他現在跟你娘正打得火熱,只要請二娘跟他說一聲,小屋小宅他應該會大方給。」原本她想忍住不點破,是他逼她把話說白的。

  聞言,傅老夫人瞠目結舌,隨即歎了口氣,一臉難為情的樣子。

  傅東洋則是惱羞成怒,正握拳想動粗時,一個小夥子疾步跑進來。「傅大少奶奶——」

  「這個小夥子,我常見他來……」傅東洋眼睛一亮,露出一副逮著罪證的得意嘴臉,「你肯定和他有一腿,我現在就要替大哥休了你這個不知檢點的女人。」

  「不,我沒有……」被莫名扣上這個罪名,憨直的小夥子嚇得直擺手。

  「二叔,你是想把我趕出傅家,以後地契就會順理成章落到你手中吧?」溫碧蘿冷笑道。「想法是沒錯,但你要扣我罪名,也該找個好理由。」

  她雙眸睞向嚇得不知所措的小夥子,微笑又說:「這是西藥鋪的小夥計阿生,若說他來送藥就是跟人有曖昧,他可忙了呢,一天不知要跑多少戶人家。」

  說完後她不理他,逕自走向小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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