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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什麼?!」潘塵色瞪大眼,「不見了?為什麼不見了?」

  潘今吸了一口氣,「昨天晚上我們兩個抬……的時候,我怕帶在身上不方便,就將那東西放在雜屋裡,想等回來再去取。可是,我回來的時候,玉麒麟已經不見了!

  聞言,潘塵色有些眩暈,「是有人取走了嗎?」那麼,殺人的事也有人知道了?

  潘令沉默。因為他也想到同樣的可能。

  片刻,塵色又一笑,苦笑,「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在怕些什麼?」

  潘今抬首看她,「我該償命嗎?」

  塵色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要償命,也是我。」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根本不會殺人。

  他的眼中有了一絲激動,伸手,他的手握住了她的,她一震,掙脫了。

  潘令眼中的激動平靜下去,他沉靜地道:「我不會償命,你也不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永遠不會!」

  他誓言一般的話,激起她心中千尺浪,只因她看到,說這話的時候,他眼裡的執意。

  潘德文失蹤第四日。

  如果是一日兩日,還有可能是出去喝花酒住窯子,畢竟以前不是沒有過,但這次卻是足足四日不見人影。依潘德文用錢的本事,早該是回家中取錢的時候了,所以二夫人終於沉不住氣,驚惶地鬧出來。

  她這一鬧,更鬧出一件大事兒:皇上御賜的金玉麒麟不見了!

  那金玉麒麟原來是保管在潘家老爺子的六姨奶奶處,也就是即將出嫁的潘如芯的母親那兒。那位六姨奶奶,原來是個極為細心的人,早就發現金玉麒麟被偷了。只是那樣重要的東西在她的手中平白不見,嚇得她吃不下、睡不著,又不敢說出來,現下一聽說潘老二不見了,一尋思潘德文平素的所作所為,正該是他做的,於是在潘步懷面前跪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偷偷對潘老爺子說了。潘步懷震怒,卻也不敢聲張,只是叫了潘家老大潘閡堰和潘塵色去,也把這事告訴了他倆,商量著如何辦。

  潘閡堰想了想,開口道:「爹,這事最好別再讓更多的人知道,如果傳了出去,我們潘家也就完了。」

  「這還用你說嗎?」潘步懷吼道,在屋裡走來走去,「那金玉麒麟是先皇踢下來的,丟了那東西,就是丟了我們潘家全家人的命!塵色,你說,現在該怎麼辦?」他停在塵色面前,負著手,等塵色的回答。

  塵色的臉上,如同任何時候一樣,總是那樣沉靜。她的聲音,也是同樣平靜:「依我所見,金玉麒麟被二哥拿走的可能很大。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二哥,找到他,自然也就知道金玉麒麟的下落了。」

  潘步懷點頭,「除了他,誰還敢有那個膽子偷?塵色說得沒錯,閡堰,」他轉身喚潘家長子,「你去給我把德文那小子找出來,哪怕他是上了天人了地,也得給我揪出來。記得,要快,還要收緊嘴,別露了不該露的事。」

  潘閡堰點頭,「是!

  「還有,」潘塵色也開口,「如果真是二哥拿了金玉麒麟,一定是有人要「觀賞觀賞」,或是根本就想得到,這個人一定非權即貴,不然也不敢沾這御賜的物什,所以大哥可以從這方面去查查看,那些當鋪什麼的,盡可少花點工夫,特別是在這重慶府,沒有哪家敢接這金玉麒麟的。」

  潘閡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還不快去?愣在這裡幹嗎?」潘步懷皺著眉道。

  「是」

  看著潘閡堰走遠,潘步懷才低聲罵道:「年紀一大把了,卻還不如女人來得沉著,真是!

  「爹,大哥已經很能於,很能幫你了。」塵色輕聲勸道。

  潘步懷看著她,歎氣不已,「你要是個男子就好了,卻偏偏是個女兒身。」

  潘塵色垂頭苦笑。她又何嘗不希望自己是個男人?若她是個男子,恐怕就沒那麼多的煩心事了吧。

  「還有德文那小子,這次找到他,我非要了他的命不可!什麼壞主意,居然打到我們家的金玉麒麟身上,不成器的小子!」潘步懷氣呼呼地坐下,沒注意到旁邊的潘塵色面上白了一白。

  過得半刻,潘步懷忽然想起,「塵色,最近潘令那小子好像又要同你說話了?」他人雖然老了,但卻並不老眼昏花,特別是在這潘府,哪件事是他不知道的?

  自潘今知道他的身世之後,不僅不念潘家曾經養育他的恩情,對塵色也是不理不睬的,就連過年過節,也不曾出現在餐桌上。當然,塵色沒說話,他自然也不會容別人亂開腔。這兩年那潘令越發過分了,平時人影也不見一個,這兩日倒是常常出現在府內,偶爾還會到塵色的屋裡去吃飯。

  塵色沒回話,只是默默地看了潘步懷一眼。

  「怎麼,他想通了?」潘步懷冷笑,「還是捨不得這舒適日子?」他早就猜到,沒人能在金錢面前充硬骨頭的。

  「爹,我想……找機會送令兒出去學點本事。」塵色猶豫著說。得送走他,而且是越快越好。

  潘步懷倒不是很反對的樣子,「等家裡的事兒完了以後再打算吧。」那小子其實倒是聰明,跟他爹差不多。如果能收服為他潘家所用,也算不錯。

  塵色笑笑,然後轉開頭去,眉眼全是著急。她就是想在這事沒完之前,把他送出去啊2

  藍景嚴的墳在龍隱鎮郊外三裡處,沒有葬在潘家的祖墳裡。

  右邊那個墳頭上,一株洋槐蔥蔥郁鬱,那是沙曉玲的墓。左邊那個墳裡所葬的,就是藍景嚴。

  基本上,潘塵色很少來拜祭他們倆。因為她不想來打擾地下這兩人的休息,而且要說幸福,他們兩個應該比她幸福吧。

  她沒有讓可兒跟隨,有些話不能讓可兒知道。

  「最嚴,曉玲,上次來看你們,是去年的清明了吧。」哺南說著,潘塵色將果籃放在兩墳中間,點上一支香,插在果籃的前面。

  「雖然很少來,但是我卻常常想起你們,想起過去的日子。你們在天上看得到我嗎?」靠著洋槐坐下,潘塵沙用手指將沙曉玲墓碑上的青苔輕輕刮去。看樣子,不僅是她很少來,連令兒似乎也不常來。

  因為不曾一起來過,所以她不知道他在他親爹媽墳前會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我想你們應當知道,令兒他闖了禍。」秀眉輕蹩,生色雙手環住自己的肩。這次的事是對她最大的挑戰,而且她只能贏,不能輸。一輸,就是輸掉他的一條命!

  「說實話,曉玲,我並沒有多大的信心。」她深深歎氣,將頭埋進臂間,「我倒真希望,當時是我死了,不要讓今兒去背負殺人這個罪名。幹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不是?」

  「可是,想殺我的那人,是我的哥哥,你說好笑不好笑?

  「一直以為,就算是兄弟姐妹之間不相親,可總算是一家人,是不是?可惜根本就不是那樣,我……太天真了。

  「還有,今兒他……雖然他救了我,可是我們也回不到從前了,再也回不去了。如今的今兒,我越來越不瞭解,他居然、居然……唉,可能是他一時糊塗,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我居然讓這種事情發生!曉玲,教教我,我該怎麼樣做才能救令兒呢?」

  「你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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