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角綠 > 君子如故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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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等車夫架好凳子,楊豁就直接跳下馬車。他確實想知道這常季程今日不請自來是何緣由。拾兒苦著一張臉跟在他身後,幾乎是小步跑才跟上了楊豁的腳步。楊豁在離客廳不遠的地方緩了下步子,負起雙手,守在客廳外的小廝一見了楊豁,立刻打起簾子來,楊豁低頭進了廳門,一眼就看見立於廳內的常季程。 楊豁立刻拱手而笑,「稀客稀客!常老闆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來來來,請坐!請坐!」他又回頭叫住拾兒,「常老闆的茶涼了,去添些茶來!」拾兒領命去了,楊豁走到常季程旁邊,笑得一臉真誠,「對不住,真是怠慢了,我剛才在喬大人府上,聽了家僕稟報,知道常老闆光臨鄙府,這才匆匆趕回來。哈哈,希望常老闆不要介意啊!」 說話的同時,楊豁也小心觀察著常季程,原本面無表情的常季程在聽到楊豁的話後,眼睛亮了一亮,「不要緊。」 他話是這樣說,但楊豁看出,常季程豈只是急著找他,他眼底隱隱的憂色,正是應了那句「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上門,常季程恐怕是有求於他。 楊豁笑了笑,坐到椅上,「請坐,請坐!」他禮貌十足,卻並不急著催問常季程的來意。常季程越是著急,有些生意,才越好談哪! 拾兒端上茶來,然後退到一旁。楊豁拿起茶杯,悠然自得地品著茶,常季程終於也落座,卻沒有碰茶杯。看樣子常季程果然是不喜歡言談的人,楊豁暗自奇怪,這樣的人,竟能把生意做得那樣大,同時他又猜測常季程到底會開門見山,還是跟他慢慢周旋。 「楊老闆……」常季程終於開了口。 楊豁心裡暗叫一聲「來了」,面上卻是只露微笑,傾身迎視常季程有些遲疑的目光。 常季程咬咬牙,道:「楊老闆,常某今日拜會府上,是想請楊老闆幫一個忙。」基本上從他無可奈何踏入楊府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只有舍去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了。楊豁只是面上的客氣,他也不是看不出來,畢竟前一陣他如何對待楊豁,自己是心知肚明。這就該算是風水輪流轉吧…… 「常老闆請說。」楊豁還是笑笑,而且客客氣氣的。至於幫不幫,以及能不能幫得上的問題,卻是後話。 常季程咳了一下,才道:「是這樣的,常某這次上京,本是為了一些私事,生意上的事,都暫時交給遠兄弟打理……」 楊豁立刻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哎呀!難怪在下前幾次都吃了常老闆的閉門羹,原來根本是擾了常老闆的正事!對不住,對不住!」他連聲道歉。 常季程卻越發地尷尬。常季程欠了欠身子,又咳一聲,繼續道:「前幾日的事,還請楊老闆不要見怪。」他歎一聲,「如非事態緊急,常某也不會來麻煩楊老闆……聽說楊老闆跟刑部的喬大人關係甚好,不知能不能請楊老闆作個引見?」 原來這常季程是沖著喬遠山來的?楊豁眯了眯眼,笑容不改,暗忖:常季程的生意能做得如此之大,朝中不可能沒人。會是發生了什麼事,連他平時資助的官員都擺不平,要勞煩喬遠山這個二品官員? 楊豁故意沉吟了會兒,「如果能幫上常老闆,楊某定當盡力而為,可常老闆這事卻有些難辦……不錯,喬大人是在下的摯友,但喬大人也早就跟我說過,生意上的事,他不懂,而且也管不了,再說喬大人是出了名的清政廉明……」 常季程聽楊豁有推諉的意思,急得立刻站了起來,「我知道喬大人清政廉明,可這次是人命關天,請楊老闆一定幫我一回!」 「哦?」楊豁是真的意外了,「人命?常老闆,你坐,先坐下,不要著急……是什麼人犯了事嗎?」 常季程歎了一聲:「真是無妄之災啊!我家侄女本本分分,什麼事也沒有犯,卻因和大人要征地,看中了她家的那處房地,然而那祖屋卻是佘家一代代傳下來的,我侄女說什麼也不肯讓出來,便給隨便安了個罪名,關入牢裡去了……」 楊豁原來還微笑的臉越聽越沉了下去,不待常季程感歎完,他便伸手打斷常季程的話:「你說的是佘應景?」 常季程看楊豁陡然變了表情,有些詫異,「楊老闆認識我家侄女?」 楊豁喑罵一聲,也顧不得拿喬了,急急追問:「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佘應景被關在哪裡?」 常季程明顯更加驚訝,但他卻沒問楊豁怎麼會認識佘應景,而是很快回答了楊豁的問題:「上午才抓的人,至於被關在哪裡,我卻還沒打聽到。」 楊豁沉著一張臉,邊思考邊說:「那刑部也不是什麼犯人都能進的,多半不會在刑部。可這事恐怕是得找遠山了……」他抬起頭來,「常老闆,我這就帶你去見喬大人,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喬大人說一遍。」說著,他就站了起來,對旁邊的拾兒道:「拾兒,去備馬車,準備去喬府,快!」 楊拾兒站在旁邊,早聽得一清二楚。當常季程提到欲救的犯人正是佘應景的時候,拾兒就已經很吃驚了,但他更沒有想到的事,楊豁會這麼乾脆地帶常季程去找喬遠山,這完全跟楊豁平素的行為不符,在聽到楊豁最後那個「快」字的時候,拾兒心裡就隱隱約約有了個感覺……那個佘應景,在爺的心目中,恐怕早就不僅是常季程的突破口這麼簡單了…… 在被那些官差帶走的時候,佘應景對自己的安危並無一絲一毫的擔憂,她只擔心她人在監牢的時候,那些無良的差役已經夷平她的家,連她最看重的那個……都被摧毀,如果是那樣,她佘應景就算死了,也無顏到地下見她佘家的列祖列宗。 佘家的祖訓,要求佘家後代不許做官,佘家世代不僅牢記先祖的話,而且跟官宦人家向無來往。佘應景從沒懷疑過父親生前一遍遍說過的話,可是在她進入監牢的那一瞬間,卻難免有些感歎,僅她個人的力量,只怕難以化解此次的牢獄之災。 好在……還有常季程。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叔伯,雖然常季程處處都表現出善意,但因為他對佘家的事知曉太多,她卻有諸多顧慮。無奈的是,事到如今,佘應景惟一還能抱有希望的人,卻只有他一個。 不求他能讓她出獄,只盼他能保下老屋的一切…… 佘應景閉了閉眼,想到自己悉心看守的兩墓現下無人打掃拜祭,心下微歎。 袁伯伯,爹爹說,您生前最愛吃清炒豆芽和辣椒面兒裹鹽豆腐,每日都離不了它來就飯,這兩日,也不知常伯有沒有記得將它們如常供奉在您墓前…… 佘應景心裡默默想著,忽然聽到有腳步至遠而來,她警覺地睜開雙眼,見平常總是罵罵咧咧的老獄頭帶了一個人過來,那人的面容雖然不陌生,卻是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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