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真心只能騙兩次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她向領班姊姊示意,盈盈走進餐廳,此刻是深夜時分,正是這間兼具Lounge Bar的餐廳最熱鬧的時候,燈光調暗了,氤氳著謎樣的霓虹。

  她走向位於餐廳角落的乳白色鋼琴,纖麗娉婷的身姿立即引來眾人注目,她視若無睹,優雅地落坐。

  首先,是她單獨彈琴,半個小時的時間,她彈著一首又一首爵士藍調,慵懶的琴音於室內回旋。

  接著,駐唱的歌手來了,先引吭唱了兩首耳熟能詳的英文歌,然後接受客人點歌。

  前面幾首都是抒情老歌,最後壓軸的是〈鳶鳥尾花〉。

  “鳶尾花?”聽見這歌名,沈愛薇微微一怔。

  “對,這首歌你會彈嗎?”歌手問。

  她搖頭。

  “我沒聽過。”

  “那沒關係,主旋律我用吉他彈,你想辦法伴奏就好。”歌手從一疊歌譜裡找出這首歌的歌譜,交給她。

  “你看著譜彈,應該不難。”

  說著,歌手抱起吉他,流暢地撥弦,跟著,悠悠起唱,沈愛薇先聽她唱了兩個小節,慢慢加入伴奏。

  我一直尋找,恰當的形容,形容你的微笑。

  我尋找,就讓鳶尾花來對照。

  藍色蝴蝶,是梵穀對愛,美好而堅持的素描,像我眼中的你。

  沈愛薇聽著歌手唱歌,一道模糊的意念在腦海閃過,她感覺不對勁,試著抓住。

  那麼自我,那麼與眾不同啊!

  在這以玫瑰為標準的世上,你是如此特別又如此地美好。

  為什麼她會覺得這首歌有什麼特殊涵義呢?

  她想起那位從不署名的神秘仰慕者每隔幾天便會送來的鳶尾花,以及夾在卡片裡那些意義不明的素描。

  世界的某個角落,鳶尾花開了。

  愛像一種安靜的祈禱,悲傷在遠方睡著。

  鳶尾花開了,無時無刻我都要想著你。

  歌唱完了,餘韻卻仍于沈愛薇耳畔繚繞,她恍惚地出神。

  “你知道鳶尾花的花語嗎?”歌手忽然笑問。

  她定定神,搖頭。

  “聽說是珍惜自己的意思。”

  珍惜,自己。

  沈愛薇在心裡默念,驀地,心弦一顫。

  鳶尾花開了,無時無刻我都要想著你。

  莫非……

  結束演奏後,沈愛薇匆匆趕回員工休息室,迫不及待地打開置物櫃,摸出丟在角落的一疊卡片,一一將裡頭的素描紙抽出來。

  透明的素描紙疊起來,正巧拼出一張半身的側面人像,纖細美好的輪廓,幽蒙半掩的水眸,薄巧的唇,波浪狀的長髮,以及背上長出的單邊翅膀。

  栩栩如生的臉蛋,畫的,不就是她嗎?而背上的羽翼,跟紀翔畫的那幅“My Angel”,有異曲同工之妙。

  沈愛薇呼吸一凜,心韻加速。

  是他嗎?

  這三個月來,她收到的所有鳶尾花束,都是他送的嗎?

  如果他真的找到她,知道她在這裡,為何不現身?為何只是這樣扮演一個默不作聲的仰慕者?

  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他在等她。

  等她主動發現他,走向他,回到他身邊。

  她說,她不要他的同情,不要他的寵溺,她要學會做自己,喜歡自己,所以他願意等她,待她走出心的迷宮後,回首看見有他的藍天。

  所以,即便他在她出走一個禮拜後便找到她的下落,仍決定不打擾她,只在一旁默默地守護她。

  只是這樣的守護,雖然甜蜜,卻也令他好心焦啊!

  一念及此,紀翔微微苦笑,拉開落地窗,走到戶外觀景陽臺,來到左側圍欄往下望。

  從這個方向,恰巧可以看清楚隔壁樓下的陽臺,屋主在陽臺養了幾盆花,放了一張休閒躺椅。

  清晨或傍晚,天氣好的時候,她會斜躺在那張躺椅上,看看書,聽聽音樂,或者靜靜地凝望對街的公園。

  公園裡,時常有阿公阿嬤跳著土風舞,或者爸爸媽媽帶著小孩子來散步,她會看著那些陌生人們的互動,一臉神往。

  她嚮往著人們的喜怒哀樂,而他,嚮往著她。

  沈愛薇啊!她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就在她身邊?

  紀翔出神地望著樓下,過了將近半小時,他終於等到她,她穿了件毛衣,搭牛仔褲,他注意到,她在頸間圍了他送的圍巾。

  這麼說,她喜歡那條圍巾?

  紀翔心跳微亂,搖頭笑自己,只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就樂不可支。

  他一聲歎息,雙手撐在圍攔上,深情款款地偷窺她。

  她坐上躺椅,手上似乎拿著某樣東西,他好奇地伸長脖子,這才看清那是一朵鳶尾花。

  該不會……是他送的?

  心跳更加速了,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而她不知是否察覺他的注視,驀地揚起頭,朝他陽臺的方向望來。

  他一震,上半身直覺往後傾。

  但來不及了,她已清楚看見樓上有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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