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老婆勿忘我 | 上頁 下頁
四十


  所以她才親自下廚為他燉的……

  想著,於澄美眼眶又紅了,鼻頭發酸,她覺得委屈,可又很清楚自己沒資格委屈。

  是她傷了他,是她自己任性斬斷了與他的情分,如今後悔了想修復,又豈是一朝一夕便能彌補?

  她伸手抹去眼淚,告訴自己必須堅強,只要她持續付出,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感受到自己的誠意。

  牧理愛她,他不會忍心一直拒絕她。

  她默默轉回廚房收拾殘局,接著洗了個澡,換了睡衣睡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半夜也沒能合眼。

  她無奈地歎息,起身下床,想到廚房沖杯熱牛奶喝,經過客廳時,無意間瞥見一個人影獨自靠坐在角落。

  是……牧理?

  她放輕了呼吸,躡足走過去,他低著頭,手上拿著一罐喝空的啤酒,身影寂寥,顯得心事重重。

  她靠近他,他聽見細碎的跫音,驀地凜神,抬起頭來。

  幽暗的光影下,她看見一雙如野獸般璀亮異常的眼眸,融著瑩瑩水光。

  那是……眼淚?

  他在哭?

  於澄美愕然屏息,心房像有根羽毛在搔,酸酸的,麻麻的,又像有根細線在扯著,一下一下地抽疼,說不清是怎樣的溫柔憐愛。

  原來這男人也會哭,也有脆弱的時候。

  她滿懷不舍地在他面前蹲下來,他仿佛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撇過頭不看她。

  是她的錯,不該傷了他……

  「對不起。」

  她酸楚地呢喃,眼眶也跟著紅了,雙手輕輕地捧回他的臉,粉唇柔柔地吻上他輕顫的眼皮。

  為什麼會忘了他呢?為什麼會到現在都還沒能想起兩人之間全部的回憶呢?都是她不好,她不敢想,若是她一直沒想起關於他的事,是不是就會這麼錯過這個深愛自己,自己也深深愛著的男人?

  不,不會的,就算想不起他,她也舍不下他的,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依然有能耐牽動自己的心……

  她更專注地吻他,吻他的眼,吻他的淚,吻他濕潤的臉頰,吻他涼涼的嘴唇,淚水的鹹味與他身上的男人味融合在一起,成了令她心醉神迷的味道。

  他像木頭人似的領受她的柔情,仿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又回到他身邊,離自己如此之近,呼吸在她纏綿的細吻間變得粗重……忽地,他像受傷的野獸低咽一聲,伸手攬抱她後腰,將她緊緊揉進自己懷裡,峻唇饑渴地吮吻她口腔的甜蜜。

  她任由他粗魯地對待自己,敞開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放軟了嬌軀,熱情地迎接他的佔有。

  整個晚上,他翻來覆去地折騰彼此,她漸漸地承受不住,嗚咽地求饒,沉醉於又歡愉又痛苦的性愛。

  「牧理,我……愛你,愛你,蕭狐狸……我、愛你……」

  高潮來臨時,她什麼也不能想,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傾訴愛意。

  希望他能真正聽見。

  如果於澄美期待一場激情狂野的性愛便能彌補夫妻感情的裂痕,那事實證明,她是想太多了。

  她跟蕭牧理之間的關係並沒有改變,彼此心裡仍是打著結,或許兩人夜裡可以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他能夠野蠻地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甚至摟著她睡覺,可隔天早上醒來,他依然是那個待人冷靜淡漠的蕭大律師。

  專屬於她的那只狡黠的、愛耍賴的、偶爾也會撒嬌的蕭狐狸,似乎只存在於她殘缺不全的記憶裡。

  這一切當然是她的錯。

  而她心知肚明,他在等著她將自己內心深處最陰暗的私密全數攤給他看的那天。

  可她……沒有勇氣。

  當年,她偶然撞見鄭元祈和周敦才同床的場面,得知自己向來戀慕的元祈哥竟是個雙性戀,精神已然遭受到巨大打擊,沒想到還有更令她震驚的事,當她旁敲側擊地向父親打探,這才知曉原來父親早就知道了。

  明明知道卻還將她許給鄭元祈,還希望于鄭兩家能結秦晉之好。

  生平第一次她失去了理智,氣得對父親大吼大叫,遭他重重打了幾個耳光。

  父親說,于家沒有這樣潑婦般沒教養的女兒,指責她令家門蒙羞。

  母親趕過來勸架,也被父親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講到激動處還踢了一腳。

  那天,也是於澄美初次得知,父親會對母親家暴,只是他從來不打臉,會聰明地打在身上幾處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父親之所以很少待在家裡,不是因為他事業真有那麼忙碌,而是夫妻關係早已貌合神離,甚至他從多年前便在外頭金屋藏嬌養情婦。

  她幸福的人生、甜蜜的家庭,原來都是幻影,更可悲的是她自己編給自己看,所有人都知道醜陋的真相,只有她活在童話故事裡。

  母親哭著勸她想開點。

  「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事,沒有什麼完美的結婚對象,我們這種豪門世家的婚姻都是這樣的,你也不要怪你爸爸,鄭家家世真的不錯,你大伯父也有心栽培元祈,如果我們兩家能聯姻,那是最好的。」

  可她不願認命,她已經傻傻地被所謂家門的榮光牽著鼻子走了二十多年了,接下來的人生她不想再當個提線木偶,她很想弄清楚,失去了家族提攜的自己是不是依然能夠活得燦爛?

  於是她離家出走了,斷絕了和家人的聯繫,去做自己以前不敢做的事,走自己沒想過會走的路。

  她孤身上路旅行,在遙遠的異鄉差點被登徒子占了便宜,回臺灣開咖啡館差點被前店東拐騙資金,陸陸續續吃了不少虧。

  但她仍是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了,安然地活著,也將原本溫潤嫻雅的個性磨練出幾分爽朗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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