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竹馬日記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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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鐘晨露也嚇了一跳,急忙端起蘋果汁遞給他,一面拍撫他的背脊。 他猛然灌了一大口果汁,總算順過了氣。 放下杯子,他愁眉苦臉地望向還有一大半沒吃的餐盤。 她注意到他的表情,喉頭一悶,胸口沉沉漫開被刺傷的痛感。「你……你不想吃就算了,不必那麼勉強,我知道比起我媽做的……是很難吃。」 罷了罷了,就算這傢伙受了傷,行動不便,她也用不著為他親自下廚料理,隨便到便利商店買個便當不就得了?何必自找麻煩? 她還罵人家笨呢,自己才真是笨得徹底! 一念及此,她眼眸不爭氣地一酸,急急旋過身,意欲立刻逃離現場。 「等等!」他焦急地扯住她的衣袖,「你去哪兒?」 「……去買便當啦!」她惡聲惡氣地說。 「不是已經煮了飯嗎?」 「那麼難吃,倒掉算了!」她負氣喊道,掙扎地要脫離他的鉗握,「你放開我啦!」 他卻不肯鬆手,「不是的,露露,我不是這意思。」 「你不必解釋,我知道你不想吃我做的東西。」她恨恨地說,「國中的時候你不就說過嗎?吃狗餅乾都北吃我做的餅乾好!」 什麼?他競說過那麼過分的話? 蔡子麒茫然。「我說過嗎?」 「你別想賴賬!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她忿忿然,至今還記得聽到他毫不留情的惡評時,胸口那股悶疼。 那可是她第一次在家政課辛苦做出來的成果啊,當時的她滿心只想找個人分享喜悅,沒想到卻遭到他冷酷痛批。 結果這個粗心大意的傢伙居然忘了自己曾經那樣譏刺她! 所以她才討厭他啊,討厭透了! 「你放開我!不要碰我!」她怒喊。 這回,他總算聽命放開她。 她冷哼一聲,正想舉步離去時,他低啞的嗓音陡地響起—— 「……對不起。」 §第四章 他終於明白這幾年她為什麼這麼討厭他了。 夜裡,蔡子麒在床上翻來覆去,思潮如海濤洶湧,往事一幕幕,歷歷在目。 他和鐘晨露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他的警察老爸還活著,跟鐘伯伯算得上莫逆之交,兩人偶爾會聚在一塊兒,對飲幾杯。 大人們在庭院裡喝他們的酒,他和小露露便在一旁開心玩耍。他記得自己很喜歡跟她玩,雖然她不是男孩子,卻和男孩子一般淘氣,精力旺盛,偶爾跌倒摔傷也不會像女生那樣嬌嬌哭泣,往往笑了幾聲便重新一骨碌爬起。 小學時,兩個小孩還因為跟父母吵架,相偕離家出走,在山上露營了兩天兩夜。 那次露營,急死了雙方家長,可對他們而言,卻是一次歡樂回憶。 搭建帳篷、生火煮湯、夜晚觀星、白天探險,好不逍遙自在,簡直樂不思蜀。 想想,那回好像也是他們兩人最後一次一同出遊了。之後不久,他的父親便在一次追緝逃犯時不幸中彈身亡,帶著混亂哀傷的心情,他升上了初中,換上了一身制服。 而她,也穿上了學生裙。 至今他還能感覺到初次見她穿女生制服時內心的震撼,就像在晴朗無雲的夏日,慘遭雷劈。 她是女生。他第一次清清楚楚領悟到這個事實。 非我族類。 在看著她學其他女生一樣穿泡泡襪,頭髮也漸漸長工肩頭,不似從前總是小男生頭的俐落帥氣,他匆地有些憤慨。 那幾乎……像是一種遭受背叛的感覺,他失去了父親,失去了不知憂愁的童年,如今,還要失去他視為親密夥伴的好友。 她為什麼是女生?為什麼要跟其他女生一樣文歌認地說話?為什麼要去參加什麼藝文社團每天寫一些風花雪月的文章? 這一個個憤懣不平的為什麼,就像海浪,在他心海一波波翻滾,一波波推高,終王卷起海嘯,間接衝垮了兩人從小培養的情誼。 仔細一想,餅乾事件好像還不是他唯一次那樣傷她。從那時趄,他便經常在書語中譏刺她、嘲諷她,那宛如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連他自己都不知不覺。 他究竟傷了她幾回?她又因此痛了幾次? 怪不得這些年她對他的態度會愈來愈冷厲,言詞也冰淡無情—— 原來,都是他自找的啊! 蔡子麒沉沉歎息。 雖說兩人這幾年感情不好,但她應該還是關心他的。瞧他受傷被抬上救護車時,她不是一路跟著到醫院嗎?容顏一徑緊繃著,直到醫生宣佈他沒大礙才放鬆。 雖然她一再宣稱自己跟過來只是盡一個記者追蹤新聞的本分,但他想,她其實是放心不下他。 否則也不會為了他親自下廚,結果還遭他如此嫌棄…… 想起那盤她堅持收回的咖哩飯,蔡子麒劍眉一擰,黑眸滿蘊懊悔。 他應該向她道歉。 可該怎麼道歉呢?難道抓著她說聲對不起就能化解兩人多年來劍拔弩張的緊繃氣氛嗎? 他不認為如此。 但問題是,究竟該怎麼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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