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竹馬日記 | 上頁 下頁


  蔡子麒一點也不在乎,星眸反而更加閃亮,他跳下窗臺,擺開名偵探柯南的架式。「首先,你們看到莫大剛剛經過定廊時的表情嗎?」

  「有怎樣嗎?還不就是他平常那副鬼樣?一面吹口哨,一面到處跟女同學揮手打招呼,自以為很帥的樣子。」沈丹青不屑地撇撇嘴。「不不,你以為他真那麼優閑嗎?他的額頭上冒冷汗,嘴角還有點腫。」

  冒冷汗?嘴角腫?沈丹青與宋雲飛交換一眼。

  「而且他的襯衫亂了,領帶歪了。」蔡子麒補充一句。

  「他穿衣服一向很亂啊。」

  「可是還沾上草屑,你們沒看到嗎?他領帶邊沾著呢。還有皮鞋,也沾上了泥。」

  「該不會跌倒了吧?」沈丹青壞心道。

  「是啊,是跌倒了。跟一個女人在草地上打滾。」蔡子麒微笑道,「而且還掉了一顆鈕扣。」

  「什麼?你連這都看到了?哪一顆鈕扣?」

  「左邊袖口。」

  很厲害嘛。

  兩個原本抱持懷疑態度的少年都是一凜容,望向蔡子麒的眸掠過欣賞。

  姑且不論他的猜測是否正確,但能在短短一眼間便將一個人的外表觀察得如此人微,也算他有一套了。「那你要不要說說,他的對象是誰?」宋雲飛含笑問。

  「這個嘛。」靈動的眼瞳一轉,「說曹操,曹操就到。」說著,清秀的面孔偏向窗外,右手跟著瀟灑一揮,「老師好!」

  「啊,是你啊。」精神飽滿的叫喚嚇了盈盈定來的女老師于靜逸一跳,她是高二A班的導師,別號「靜逸師太」。「怎麼?你們……」美目猶豫地瞥視教室內一眼,「都還沒回家?」

  「嗯,我們在討論問題。」蔡子麒慢條斯理回應。

  「什麼問題?」

  「我們在想,莫大老師剛剛是不是摔得很慘?」

  「什……什麼?」秀顏染上嫣紅,「莫老師他……」

  「身上沾了車屑,鞋子也都是泥,很狼狽呢。」

  「是嗎?那……真是可憐啊。」於靜逸推了推鏡架。

  「咦?于老師。」清亮的眼掃視女老師全身上下,「你是不是去逛花圃了啊?鞋上也有泥耶。」

  「啊,有嗎?」聽聞此語,於靜逸慌忙跟著垂落視線,果然看見高跟鞋尖蒙了薄薄一層塵。細白的齒咬住唇,「呃,我——」

  「聽說于老師很愛花,果然如此。你是去看剛開的玫瑰花嗎?」

  「是……是啊,花開得很漂亮。」於靜逸倉皇地撥了撥發,「我得回辦公室了,你們沒事也快點回家吧。」窈窕的倩影急急逃離。「Yes!Madam。」蔡子麒朝淡去的背影調皮地行了個舉手禮,一面放聲大喊,「對了,老師,你的髮夾松了哦。」高跟鞋一扭,嬌軀一晃。

  蔡子麒得意地注視著最後一句調侃造成的效果。

  「莫大跟師太?」沈丹青與宋雲飛面面相覦。南嶽衡山跟北嶽恒山的掌門人?一他們不是死對頭嗎?」作風率性放蕩的莫傳風和生性保守傳統的於靜逸分別擔任高二數理資優班和文藝班的導師,一個動如狂風,一個靜若幽蘭,平常見了面總為彼此不同的教學作風爭論,沒想到如今竟會……「不會吧?憑莫大那傢伙能把到師太?我不相信。」沈丹青搖頭。再怎麼放縱想像力,這南轅北轍的兩人仍在他心中配不成對。「沒聽說歡喜冤家嗎?愈吵感情愈好嘛。」蔡子麒笑道。

  「這倒也是。」宋雲飛撫弄下頷,一副深以為然的神態,「你跟凶婆娘不就是這樣?」

  「什麼?」挑染成紫色的發繒瞬間豎起,「你說什麼?!」

  「咦?我講得不夠清楚嗎?還是你也聾了?」宋雲飛閑閑地將方才蔡子麒的諷刺扔回。「這話我已經說過一千遍了,要是你們沒聽懂,我再說一遍!」蔡子麒掐住好友的肩膀,憤然狂吼,「我跟鐘晨露那婆娘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只是很下車跟她是鄰居,下車被迫天天跟她碰面,我們感情不好,絕對糟透了!」

  「是是,我們也知道你們感情不好,槽透了。」沈丹青在一旁笑應,「所以才說是冤家嘛。」

  「是冤家,可一點都不「歡喜」蔡子麒悻悻然強調。

  「好好,不是歡喜冤家,是悲情冤家,你一見到她就想哭,行了吧?」沈丹青仍是一副戲謔口氣。蔡子麒氣絕當場,卻是無可奈何。

  每回好友們一提到那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他總是像這樣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事實上不只他們倆,全校至少有一半同學將他跟鐘晨露湊成一起,那些初中部的小鬼甚至還在某年校慶票選他們為最有潛力成為情人的一對。應該是最有潛力成為仇人吧?不,應該說他們現在就是仇人。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偏偏他現在天天都會跟她見面,避都避不開。

  嘖。難道天要亡他?蔡子麒蹙眉,拉起課桌上的書包肩帶,往背後一甩,「我要回去了。」動作俐落,語氣卻鬱悶非常。

  「我回來了!」兩聲中氣十足的宣稱同時在玄關處揚起,接著,四束眸光互相砍殺。空中一陣劈咕作響後,蔡子麒首先發難。「閃遠一點,不要妨礙我脫鞋。」

  「你才該閃遠一點!」鐘晨露毫不示弱,「沒聽過女士優先嗎?」

  「那是針對淑女,你是嗎?」他冷哼。

  「一個紳士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她更冷。

  「我就是我,不需要去當那種偽君子。」他揚眉聳肩,一派瀟灑。

  圓亮的眸橫他一眼,「寄人籬下的人少說點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蔡子麒一窒,氣悶當場。

  這一回合,算她贏了。

  他磨著牙,眼巴巴看著趾高氣揚的鐘晨露脫下鞋,挺直著纖秀的身軀首先踏進客廳地板,而他,只能默默跟隨她身後。沒辦法,誰讓他寄人籬下,這點作客的禮貌他還懂。

  捏緊拳頭,他陰著臉踏上潔亮的木板地,定沒幾步,一道溫柔的聲嗓便迎面揚起。「露露,子麒,回來了啊?」說話的是鐘母,她綰著髻,櫻唇淺抿:水遠是那麼令人如沐春風的溫雅。「要不要喝點什麼?我今天榨了一壺新鮮的蔬菜汁哦,嘗嘗看。」說著,兩杯盛著草綠色液體的玻璃杯遞到兩人面前。鐘晨露思心地掃了一眼那詭譎的顏色,「我不想喝。」

  「啊,為什麼?」

  「我不愛喝青草汁,味道好怪。」

  「這樣啊。」鐘母難掩失望,明媚的眸試探地轉向蔡子麒,「那你呢?」

  「喝,喝,當然喝!鐘媽媽的料理一向好吃,我有信心。」二話不說,接過玻璃杯就一陣猛灌。淡澀的滋味一入喉,他眼角肌肉一抽,可唇畔仍是蕩開超級陽光的笑痕。「贊!這個棒透了,清涼好喝。」

  「真的嗎?」鐘母美眸一亮,笑逐顏開。

  「真的,真的!」他急急點頭。能讓鐘媽媽如此開心,他受一點小苦又何足道哉?「哼。諂媚鬼。」一旁的少女低低諷刺。

  他不理,繼續對鐘母燦笑。

  「既然他這麼愛喝的話,乾脆整壺都給他好了,媽。反正爸爸跟我都不喜歡喝。」

  「說得也是。」鐘母若有所悟地點頭,「那子麒,桌上那壺就麻煩你了。」

  「嗄?」望向餐桌上那足足有兩公升的綠色液體,蔡子麒胃部陡然抽筋,唇畔笑意卻不敢稍斂。「是,是,沒問題。」無論如何,絕不能令鐘媽媽失望。她可是他在這魔女窟內的唯一溫暖。「好啦,你們兩個都餓了吧?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爸爸呢?」鐘晨露問,「又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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