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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他的第一個女人,也是他的初戀。

  無論對男人或女人而言,初戀永遠是最特別的,像一把鋒銳的刀,重重地刻在心上,血肉模糊,傷到底也痛到底,令人難以忘懷。

  她的初戀正是他,而他的初戀,卻是另一個女人。

  所以她只能像這樣,無望地吻著他,明知他清醒以後,會用那種鄙夷輕蔑的眼光看她、刺傷她。

  痛也是她自願的,她無話可說。

  只希望這一次,他可以不忘了她,在他心裡,留一點點位置給她……她靜靜地落下淚來,唇間嘗到一抹帶著血腥的鹹味。

  孟凡嘴唇一痛,這才恍然從激烈的親吻裡清醒。

  他伸手撫弄著唇上被咬破一小口的傷,眼神複雜地瞪著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腹間欲火翻騰,他卻遲疑著該不該不顧一切地宣洩。

  並不是他忽然良心發現,而是他很懊惱地想起,自己在床笫之間似乎沒什麼經驗,再繼續接下去做,會不會有問題?

  他擔心自己出包。

  他可不願在這個刁鑽的女人面前顯出一副處男的無知拙樣,肯定會被她笑死!

  所以他硬生生地逼自己停下動作,很是彆扭地擺出一副君子的姿態。

  「呃,抱歉。」吃了人家的豆腐,總該表示歉意。

  她的眼眸水汪汪的,一片迷離,他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半晌,她驀地笑了,笑中含著諧謔。「幹麼道歉?是我先吻你的。」

  他愕然。

  也是!是她自己先吻上來的,嚴格說來,應該是他被吃了豆腐!

  他瞪著眼前笑得像只饞貓的女人。「你這算是勾引我嗎?」

  「是又怎樣?」她滿不在乎。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質問。

  「我說過了,只是交易而已。」她從床上撐坐起來,巧笑倩兮。「你們孟家可是花了一半的財產才找到我這個沖喜新娘,不管是我的福氣還是我的身體,本來就都應該是你的。」

  她這話說得很淡定、很理所當然,他聽了卻很不順耳。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自愛!」

  話剛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這種假道學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喂喂,我沒聽錯吧?真不像你會說出來的話啊!孟凡。」她果然毫不客氣地嘲弄他。「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男女之間上個床不算什麼,彼此高興就好。」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那樣的話了,事實上,他不明白自己為何一夕之間會從一個草食男轉成肉食動物?

  「沒想到十年前的你……這麼純情!」她似笑非笑地感歎。「該不會你那時候還是處男吧?」

  他一窒,耳根頓時脹紅。

  看他表情不自在,杜怡蓁知道自己猜對了,爆笑出聲。「還真的是處男!哈哈~~」

  孟凡咬牙切齒,真恨不得掐死這個可惡的女人!

  偏她還伸手搭上他的肩,櫻唇故意貼在他耳邊挑逗。「既然你忘了這十年的記憶,肯定也不記得自己已經跟女人上過床了,這不等於是二度處男嗎?怎麼樣?要不要姊姊我來調教一下啊?」

  「杜怡蓁!」他怒得推開她。

  「嗯?」她再度仰倒在床,睇著他的水眸含煙,帶著一絲難以形容的嬌媚。

  孟凡驀地心跳如擂鼓,表面卻故作不屑,氣哼哼地離去。

  杜怡蓁獨自躺在床上,繼續放肆地笑著,然後,笑聲漸漸低啞,她將藕臂橫在額頭,擋住自己濕潤的眼。

  ***

  當天晚上,新婚的夫妻倆分房而睡。

  孟凡堅持搬到客房,杜怡蓁也沒有阻止,淡淡地目送他。

  眼見小倆口鬧彆扭,孟家二老不免著急,都對兒子這般不給兒媳婦面子十分氣惱,怕杜怡蓁感覺受委屈,私下拉著她勸解。

  不料她一派氣定神閑,反過來勸慰老人家。「爸、媽,你們別擔心,這是我跟孟凡之間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的。」

  「唉,說起來你這孩子個性也太直,幹麼要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呢?」孟老媽挽著杜怡蓁臂膀,又是心疼,又有些埋怨。「當初我們明明說好了,一起瞞著他的。」

  「我知道,可是……」杜怡蓁斂下眸,唇角微微牽起一絲苦澀的笑。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一時衝動說出來?只是看著他不明所以,還以為她真的是自己一心求娶的新娘,傻傻地承諾要疼愛她、呵護她一輩子,她忽然覺得……心酸。

  這樣的承諾若是他在發生車禍前主動跟自己說的,該有多好!

  偏偏是在他失去了記憶,被謊言唬哧了,才待她那般溫柔珍惜,仿佛這一切都是她偷來的。

  雖然她很清楚自己本來就是想從他身上偷得些許柔情,但果真如此,心口又承受不住那糾纏如絲的絞痛。

  他對她愈好,她愈是慌亂不安,怕自己在他的溫柔裡愈陷愈深,還不如讓他得知部分真相,對她奚落嘲諷,至少她還能保有一點清醒。

  「蓁蓁,你老實跟媽說,孟凡不肯跟你同房,你心裡會不會有點委屈?」孟老媽仔細端詳兒媳的神情。

  杜怡蓁一凜,下意識地搖頭。

  「真的不會?」孟老爹不大相信。

  杜怡蓁盈盈一笑,明眸清澈而堅定。「放心吧,爸、媽,我既然做了決定,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管孟凡怎麼想或怎麼對我,我都不後悔。」

  孟家二老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將公公婆婆安撫一番,道過晚安後,杜怡蓁獨自回到空蕩蕩的主臥房,坐在窗臺邊發呆。

  窗外銀月如鉤,夜涼如水,月光映著她略微纖瘦的身影,顯出幾分單薄與寂寞。

  生活對她而言,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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