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新娘不缺席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月兒朦朧,是因為夜色朦朧,還是她的眼蒙矓?她分不清。

  閉上眼,想起方才與父親那一席對話,她忽然低低笑了出來,笑得幾乎岔了氣。

  她居然拿自己的婚姻做籌碼,爭取父親支持她續任鈺華董座——她真的已經悲哀到要用這種方式換自己想要的人生嗎?真的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嗎?

  手機鈴響,她本來不想接,可一念及也許是工作上的事,還是探手摸索床頭櫃,接起電話。

  「喂,我是顧元璽。」傳來的,竟是這道低沉沙啞的嗓音。

  她僵住,凝氣不語。

  「是以萱吧?怎麼不說話?」

  「……有事嗎?」她終於不情不願地開口。

  他短促地笑一聲,聽起來有點苦。「你在家嗎?」

  「在啊。」

  「出來一下好嗎?我想見你。」他低聲道,「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外。」

  他在她家門外?她翻身下床,來到窗前,果然見到社區中庭的雕花大門外,一個挺拔的身影倚在跑車邊,他正抬頭往她的方向看來。

  她心一跳,下意識往窗簾後一隱。

  「我有話跟你說,以萱。出來一下好嗎?」

  她不語。

  「算我求你。」他嗓音更苦澀了。

  她心一緊,閉了閉眸,冷淡道:「知道了,你等我一下。」

  掛斷電話後,她來到浴室,見鏡中影像有些憔悴,她皺了皺眉,在蓮蓬頭下迅速沖了個澡。

  沖涼後,她換上粉紅色羊毛衫,一件同質料的格子及膝裙,腰間斜斜系一條時髦的黑色寬皮帶。

  她梳了梳發,原本想把秀髮挽起的,想了想,忽又放下,讓發瀑自然垂瀉,只拿根鑲鑽髮夾固定。

  薄勻粉妝,輕點絳唇,直到鏡中的麗影看來溫婉嬌嫩,她才垂下手,怔然凝望自己。

  是刻意為他打扮吧!她很明白這一點,只是為了什麼,有待厘清。

  她甩甩發,阻止自己去深思這問題,換上一雙黑色長靴後,走出門。

  父親母親已經睡了,傭人們對她這麼晚還要出門有些驚訝,卻只是守分地恭送她離開。

  穿過中庭,打開鐵門,她盈盈走向他。

  見到她,顧元璽眼睛一亮,但在看清她今晚的裝束後,他似乎呆了,整個人僵凝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她冷冷地笑,見她唇畔清冷的笑痕,他總算回了神,嘴角澀澀一扯。

  「看來你果然很生氣。」他淡淡地、自嘲般地說。

  她默然,他拉過她的手,將她定在他懷裡。

  他的手涼涼的,胸膛也涼涼的,大概是在屋外站太久,浸染了冬夜的冷意。

  她讓他等太久了嗎?她自問,對他氣憤的她本來該為此感到得意的,可掠過心口的,卻是莫名酸疼。

  他捧住她的臉,仔細看她,那深邃的眼,仿佛想看透她藏得最深的心事。

  她忽然惶恐,「你……放開我,你的手好冰!」

  他卻不肯鬆手,拇指輕輕撫過她眼皮。「你剛剛哭過了嗎?」

  「誰、誰說的?」她一驚。她明明上過妝了啊!他不可能看出她哭過。

  「我猜的。」他微微一笑,「程伯伯打電話告訴我,說你答應了婚事,我就猜到你一定很不甘心。」

  「你也知道我不甘心!」玉手抵住他胸膛,她抬眸瞪他。「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提議要結婚?」

  「因為我真的很想娶你。」他回答得坦白,也嚴肅。

  她一怔,「因為責任嗎?」就因為那天的一幕鬧劇?

  「不是的,是因為我想。」他溫聲道,「我想娶你,以萱。」

  她無法呼吸,心跳如落雷,一聲聲劈過胸口。

  「你、你想娶我,我就一定、要嫁嗎?」她慌亂到連話聲都難以連貫。「你這人怎麼這麼自以為是?那天也是,要不是你……」

  「我道歉。」他拿手指抵住她的唇。「那天要不是我太衝動,今天你也不必這麼為難。」

  她驚疑地瞪著他。他竟然主動道歉?

  見她不信的表情,顧元璽再次苦笑。「我想程伯伯一定責備過你了吧?連我爸知道了這件事,都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你一個女孩子,壓力一定更大。」

  她撇嘴,「他罵我也不關你的事。」

  「可是我很心疼。」他認真地看她。「我不希望程伯伯誤會你。」

  他什麼意思?為什麼他今天說話忽然變得如此柔情蜜意?簡直教她無法招架!

  她深吸一口氣,「你不要以為我答應結婚就代表什麼,我根本不想結婚!我坦白跟你說吧,這只是我的緩兵之計。」

  「緩兵之計?」

  「只要我同意嫁給你,爸爸就不反對我爭取連任鈺華董事長,還會全力支持我。」她挑釁地看他。「對我而言,這樁婚事只是籌碼而已,沒什麼其他意義。」

  他不說話,深深望著她,那湛幽的瞳底,隱隱燃燒著什麼,她認不出。

  「你真的這麼想要這個位子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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