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君本無情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這突如其來的詢問令月緹與赫密有些莫名,兩人四目相顧,不免羞慚。

  「殿下,我倆已經很明白這提議有所缺失,思慮不夠周詳……」

  「就去暗殺吧!」

  「嗄?!」

  「近來,你似乎變了。」

  是夜,月色清朗,采荷邀開陽掌燈夜遊。

  這並非他們初次夜遊,起先是采荷興之所至,隨口邀約,開陽應了,之後,他們遊出樂趣,總會在月色格外美麗的夜晚,提著珠貝燈,於御花園裡尋幽賞花,別有一番風雅。

  這夜,兩人沿著東宮苑內的湖畔慢慢地走,身後遠遠跟著一群宮人。他當上太子後,身份不同了,出入有更多隨從護衛,不能如從前那般屏退下人,自由自在地到處行走了。

  失去隨意行走的自由倒不打緊,真正令她有感而發的,是別樣心情。

  開陽聞言,眉峰微挑,望向妻子,她也正看著他,淺淺笑著,眉目間卻隱含輕愁。

  「我變了?」他沉聲問。

  「嗯。」

  「哪裡變了?」

  「你自己不覺得嗎?想想看你有多久沒出門跟朋友們聚會了?早上嚴副統領派人來送帖,邀你打馬球,你居然回絕了。嚴副統領那群朋友,不是同你最親密的嗎?你也說過和他最合得來,何況打馬球你素來也是興致勃勃,如今卻……」她忽地頓住,似是遲疑著該如何表達才好。

  他心念一動,手一伸,擒握她柔荑,與她牽手並行。

  這番親密的舉動教身後的隨從看了,是有些不好意思,可采荷並未抗拒,由他握著。

  「我不喝酒不玩樂,在家裡閉門讀書陪著你,這樣不好嗎?怎麼你反倒不開心了?」

  「不是不開心,只是……覺得奇怪。」她揚起薄染霞色的臉蛋,瞅著他。「自從當上太子後,你的想法與行為似乎改變了許多。」

  他一哂。「自然是要改的,今時今日,我的身份不同往常,如今我可是東宮太子,聖國的王儲,自當謹言慎行,以免令人抓著把柄。」

  她微訝,不覺看了看身後,確定隨從們聽不見,才壓低嗓音問道:「你的意思是真雅或德芬很可能在陛下面前告你的狀嗎?」

  第一個想告狀的人,可不是他那兩個妹妹。開陽嘲諷地尋思。

  「難怪了。」采荷若有所悟。「難怪今日我回娘家,爹爹和爺爺會說那樣的話。」

  開陽一凜,他正欲向她打探呢,她自己提起最好不過了。

  原先他有意陪她一同回娘家,見見岳丈及相國大人,好探聽一點消息,但恐怕希蕊王后于相國府內耳目眾多,仍是決定作罷。

  從前他未曾造訪過妻子的娘家,值此敏感時機,貿然前往,反而啟人疑竇。

  「你爹跟爺爺他們說了什麼?」他假作漫不經心地問。

  「他們說最近朝廷內有些不尋常的動靜。」采荷蹙眉,娓娓道來長輩的建言。「也不知為何,似乎有人暗中對陛下挑撥,說太子交遊廣闊,恐有結黨營私之嫌,他們要你安份謹慎點,免得被人盯上就不好了。」

  「是嗎?」開陽沉吟,細細咀嚼采荷話中意味。

  如此看來,夏家人並末參與拔除他這個太子的秘密活動,甚至連希蕊王后一向最信任的相國大人也不知情。

  約莫是希蕊憂慮夏家人若是得知內情,反過來相挺他,畢竟采荷現今可是堂堂太子妃,將來他登上王位,她也能封後,夏氏一門權勢將更加穩固。

  廢黜他,對夏家及夏寶德而言,又有何益處呢?

  「開陽,爹爹跟爺爺會忽然說這種話,是不是朝廷真發生什麼事了?」采荷擔憂地問。「是支持真雅與德芬的勢力不服嗎?他們想合力將你拉下太子之位?」

  「你別擔心。」開陽微笑。「廢黜太子可是國家大事,即便父王再如何對我不滿,也不能輕舉妄動,我既未有失德之舉,亦無謀逆之心,那能說廢就廢呢?」

  「也對。」聽他這麼一說,采荷放心了。「況且還有我表姨母站在你這邊,她一定會支持你。」

  到如今,她依然身在事外,還以為她那個表姨母會幫他呢!開陽嘴角一挑,似笑非笑。

  采荷凝睇他,隱約看出他神情有異,她斂眸,想了想,細聲低語。「聽說小時候你們也這樣做過……」

  「做什麼?」

  「像我們現在這樣,趁著夜深,提燈夜遊。」

  開陽聽了,倏地凝定步履,眉宇森沉。「是誰告訴你這事的?」

  生氣了嗎?采荷小心翼翼地望他。「是德芬說的。前陣子我到神殿祈福,跟她聊了會兒,她聽說我們經常夜遊,便告訴我,小時候,你們一群兄弟姊妹也曾偷偷在御花園內探險。」

  他面無表情。「我倒不曉得你跟德芬感情這麼好,連這些家常瑣事也聊。」

  「只是隨便聊聊而已。」采荷慌著解釋,擔心他以為她口無遮攔。「其她的事我並未多說。」

  開陽不置可否,采荷偷覷他,鼓起勇氣啟唇。「聽說,是……德宣太子領著你們一群弟弟妹妹去的。」

  握住采荷的手,忽然縮緊,她痛得眉尖一凜,卻沒喊叫出聲。

  「是又如何?」他問話的口氣,很深,很沉,聽不出一絲情緒。

  「我只是覺得你們兄弟姊妹之間,感情似乎挺不錯的,德芬還說,小時候其實你比她還……更黏著德宣太子。」話說到後來,聲嗓變得極細微,彷佛只要夜風吹得稍微強些,便會於這夜色裡黯然隱沒。

  擒握她柔荑的力道又更強了,其中有幾根手指的指尖陷進她掌肉裡,剌得很疼,但她強忍著,不讓他察覺她已感受到他強烈的情緒起伏。

  「你跟我說這些,有何用意?」他冷冷地問。「想打聽些什麼嗎?」

  是,她的確想探問,或許這問題在這時候問很不合宜,或許永遠沒有合宜的時候,但她,無論如何也想知曉。

  她揚眸,膽怯卻也堅定地睇他。「你交出去的……那所謂的證據,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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