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君本無情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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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陽萬萬不敢!」 「我不懂,你究竟意欲如何?」希蕊冷笑。 開陽抬眸,眼中凝淚。「兒臣只求娘娘在父王面前,為我母妃美言幾句,至少能饒她不死,如此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既然如此,你自己去求陛下不就得了?」 「兒臣與父王從來關係就不親,父王不會答應我的。」 「那你以為我就會答應你嗎?」 「娘娘雖然處事英明果斷,不受感情左右,但對我……還是有幾分欣賞的,兒臣很是明白。兒臣也是一樣,從不懷疑娘娘的智慧與能力,能得您賞識,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意思是,他對她很是敬服,而她若賣他這個人情,將來他必戮力以報,不敢有二心。 希蕊淡淡微笑,這孩子果然聰明! 「你話倒說得好聽,不過沒有一點實際行動,要我如何信你呢?」 「敢問娘娘,希望兒臣怎麼做?」 「這天候,有些冷了呢,我正想喚人拿來熱水,泡泡腳,暖暖身子——」 也就是說,要他服侍她洗腳嗎? 開陽漠然尋思。這事要是讓其她人知道了,肯定會認為他是受了莫大的屈辱,但此刻的他竟毫無所覺,不惱不怨,心如止水。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一鞠躬。「兒臣這就去替娘娘端來熱水。」 開陽親自替希蕊王后洗腳,又為了表示誠意,于靖平王的寢宮外長跪不起,一日一夜,風吹雨淋,給足了她藉口,向靖平王求情。 她說感念王子孝心之誠,不忍他受苦,就請王上饒恕樂妃的罪。深宮幽怨,嬪妃們熬不過寂寞,難免糊塗,這也不算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她在靖平王的面前擺出一副雍容大度的姿態,做足好人,靖平王反憐她受了委屈,對她更加愛護。 於是,一紙詔書頒下,免了樂妃的死罪,改將她打入冷宮。 事情原該就此告一段落,孰料樂妃在遷入冷宮當晚,一時想不開,竟懸樑自盡! 開陽於深夜接到消息,當時他與采荷正熟睡,樂妃的貼身侍女親自來報信,兩人趕到現場,只見一具已然失去生命的屍身。 他不敢相信,只是面無表情地站著,反倒是采荷將死去的樂妃攬入懷裡,失聲痛哭。 隔日,更令人震驚的消息傳出,原來刑部經過明查暗訪,赫然發現樂妃是遭人誣陷的,一個曾經遭她嚴厲斥責的宮女,為了報復,陷她入罪。 樂妃的冤屈得到平反,但已來不及了,人死不能複生。 靖平王對此頗感歉意,希蕊王后亦于一旁建言,該當給予開陽補償。 靖平王拗不過妻子一再軟語相求,加上對兒子有一份愧疚,終於答應召開圓桌會議,商討冊立繼承人事宜。 真雅不在宮內,德芬羽翼未成,此刻召開圓桌會議,自然對開陽有利,在希蕊極力拉攏下,會議以多數決通過,立開陽為太子。 他終於當上太子了—— 這日,開陽正式入主東宮,宮殿造得極是奢華,亭臺樓閣,處處雕樑畫棟,還有一片占地廣闊的園林,遍植奇花異卉。 開陽巡視東宮,如一個王巡視自己的領地,可他毫無洋洋得意之情,有的是難以言喻的寥落。 為何感覺不到一絲喜悅呢? 他穿過花園,來到偏院一座封起的古井前,心海一時翻騰,卷起千堆雪。 十三年前,他曾穿過王宮密道,從這口古井溜出來,只為了見德宣哥哥一面將德宣從王后的爪牙中解救出來。 他想去救德宣的,雖然如今想來,那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但他,是真心想去救人。 不是去害人,不是一腳將德宣踹入烈火焚身的地獄,更不是為了討好王后,于宮中謀求苟活之地。 分明是為了關心德宣而奔走,為何到後來,他卻成了令德宣服毒自盡的劊子手? 開陽抬首,注視高掛當中的日輪,金光熾灼,焚燒他的眼。 他揚起手掌,擋在眼前,自指縫間感受溫度,日光該是暖的,為何他覺得有些冷? 為何那般天縱英明的哥哥不能平安地活下來,領導希林走向富強之路? 這國家該是德宣的,太子之位也是德宣的…… 「可如今,卻落在我身上了。」他澀澀低喃。 「開陽。」有人喚他的名。 他聽出那是妻子的嗓音,微微一哂,依然迷蒙地望著燦陽。 這一切情勢發展都在希蕊王后意料當中,每個人的反應,她都精准地計算到了。她算准了他會去求她,也算准了他那軟弱的母妃會自尋死路,更算准了當刑部查出母妃是遭人誣陷,父王會覺得對不起他,便不會再阻擋圓桌會議的召開。 他自詡聰明,但比起她,還是相差太多。 「不如她所意,我可能會死,但如她所意,我便能順利登上太子之位。她都算了……」 那女人如此可怕,他真能鬥得過她嗎? 「開陽,什麼如不如意的?」采荷不明所以。「你在說什麼?」 她還不懂嗎?好天真啊,有那麼一個陰狠毒辣的表姨母,她竟還能猶如一張白紙,純潔無垢。 也太天真了吧,天真得令他……好僧恨。 他放下手,回身凝望妻子,也不知是否方才注視烈日太久了,眼眸隱隱灼痛。 采荷察覺他眼眶泛紅,心弦一牽,握起他的手,溫柔勸慰。「你還在難過嗎?開陽,我知道母妃死了,你一定很傷心,但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 「你認為我是難過?」他冽聲打斷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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