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君本無情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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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霎時不知所措,頰泛春色,暈陶陶地回到篷幕裡,蓮步一錯,竟跌了個跤。 搶先來扶她的,是夏采荷。 「你怎麼了?還好吧?」 她頓感窘迫,怎麼偏偏就在這個最大的競爭對手面前出醜呢?她恨恨地甩開夏采荷的手,高傲地站挺身姿。 「我沒事。」 「夏小姐,下一個輪到你了。」宮女來稟報。 「是,我知道了。」夏采荷頷首,抱琴步出篷幕,掀開珠簾,迎向她的是滿滿的人群。 她頓時有些目眩,微暈,呼吸不順。 她一向不喜人多之處,今日身子又微恙,腦門沉沉的,太陽穴附近刺痛著。 她想,自己該是感染了風寒,但既然輪到自己表演,也只得強撐著精神上場。 遠處的王座旁,希蕊王后——也就是她的表姨母,朝她投來鼓勵的微笑。 她輕輕頷首,表示自己會盡力而為,上臺坐定,驚覺開陽就坐在台下她正對面的座席,手上把著一盞酒,好整以暇地啜飲。 心韻霎時錯亂一拍,她覺得更暈了。 她急斂眸,不去看他,但他的形影卻縈繞於她腦海。她憶起他們初次見面那天,當年,她還是個小女孩,而他是個憂鬱少年…… 她深呼吸,調勻氣息,寧定心神,彈起自創的琴曲,「長相思」。 起初,琴音是悠甯溫和的,如花園裡舒緩吹來的春風,那是女子對戀人的相思,纏綿悱惻。片刻之後,旋律轉為急促,鏗鏘清越,似女子的怨語,怨她思慕的人,為何久久不來看她? 為何不來呢?為何捨得她孤孤單單地等著他呢?他不心疼嗎?不掛念嗎?或許他對她,從來不曾在乎過。 或許,向來只是她自作多情…… 一串高音的回旋轉折,帶動夏采荷心緒沸騰,她急促地撥弄琴弦,勾、抹、拂、挑,許是太過用力,其中一根琴弦竟然斷了—— 琴音戛然而止。 夏采荷震住,望著繃斷的琴弦,全場鴉雀無聲,人人瞠視這尷尬的一幕。 出糗了。彈琴彈到斷了弦,這場鬥花宴後,她夏采荷怕是會成為全王城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柄吧! 她顫然揚眸,面對無數道混合著同情與嘲謔的視線,腦門滾滾發燒,芳心卻沉落於冰冷的寒潭。 希蕊王后見自己向來疼寵的表外甥女當眾難堪,亦感顏面無存,秀眉不愉地收攏,正欲發話,一陣笛音倏然響起。 吹笛之人是開陽,踏著瀟灑的步履,在眾人驚異的注目下從容上臺,吹的正是她方才彈奏的樂曲。 只聽過一次的曲子,他便能精准吹奏,這副靈敏的耳力實非常人所能及。 夏采荷怔忡地看他,他劍眉一挑,星眸含笑,似是示意她繼續彈奏。 她會意,將繃斷的琴弦扯開,只用剩下的琴弦,兩人一吹笛一撫琴,合奏得天衣無縫,清淙悅耳的音韻聽得眾人如沐春風。 這是場精采的演出,更奇妙的是,兩人竟可心意相通,琴音與笛音毫無扞格之處,相輔相成。 一曲奏畢,滿堂喝采。 夏采荷抱琴起身,彎腰行禮,接著望向開陽,水眸迷離若霧。 「謝謝你。」她低聲致謝。 他隨意擺擺手,表示小事一樁。 「為何要幫我?」她追問。 他注視她,似笑非笑。「怎麼?你覺得我多此一舉嗎?」 「不是的,只是……」 「只是什麼?」 她凝定他,瞳神蘊著說不出的惆悵。「我以為你討厭我。」 討厭?開陽挑眉,玉笛握在掌間輕巧地旋玩。「記得這枝笛嗎?」 「啊?」她怔了怔,眸光一落,點點頭。「當然記得。」 「這枝笛子,曾經沉進湖裡,是你替我找回來的。」他低語,若有所指。 她不明白他的暗示,細聲細氣地響應。「那是因為笛子是我不小心弄掉的啊……」提起往事,她既羞赧又惆悵。 當時她太過調皮,弄丟了他最心愛的寶貝,他震怒,手掌高舉,恨不能當眾甩她耳光。 她震撼不已,那是她初次見到一個人那麼生氣、那麼絕望,也是第一次,為了一個人失了魂魄…… 「我不討厭你。」他忽地聲明,語調不疾不徐。 她惶栗,不解地望他。 「我不討厭你,夏采荷。」他重申,唇角淺淡勾起,笑意溫潤,隱隱又似含著冰霜。「就因為不討厭你,所以……」 「所以怎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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