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不愛江山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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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感歎激怒了他,也重傷了他。 不錯,他是殺不了她,他總以為自己能無情,不料在關鍵時刻,仍是下不了手。 即便這個女人拋棄了他,但他,依然是她懷胎九月生下來的。 這份血緣縱然滿是罪孽,仍舊難以斬斷。他殺不了她—— 無名驀地咬牙嘶吼,猶如一頭困在陷阱裡的野獸,那般悲痛而絕望的哀鳴,劃破黑夜—— 是他! 追著無名來到王后寢宮附近,真雅早有不祥預感,聽到這聲如困獸般的嘶喊,她更是心亂如麻,倉皇奔走,閃過侍衛的重重搜索,終於在宮廷角落的扶疏花影間尋到他。 他背對著她,一身布衣,傲然挺立,孤寂地站在天地間,姿影蒼蒼,神態茫茫,跟著,橫刀引頸—— 他不是要自刎吧? 她驚駭,一飛奔過去。「不要!」 刀影閃晃,刀鋒疾掠夜色,刀刃……在她柔英之間。 無名驚俱,眼見鮮血自她掌間滴滴墜落,臉龐跟著失去血色,急急丟開刀。 「你瘋了嗎?為何拿自己的雙手來擋?瞧你傷成這樣!」他捧起她血淋淋的手,慌忙檢視,只覺一穎心疼得要擰碎了。 這傻女人……為何要這麼做? 她不顧自己傷口疼痛,只是揚眸睇他,又是心疼,又是責備。「方才你是想尋死嗎?為何要如此輕賤自己的生命?」 為什麼?他笑了,淚光卻在眼中閃動。因為活著,對他而言己無意義。 她看著他無魂無依的眼,不須言語,也能明白他的傷痛。這傻子啊,傻透了! 她驀地上前攬抱他,蜂首偎於他胸懷。 他驚呆,一動也不動。 「不准你再做此等魯莽之事,不准讓我如此擔心……」她顫聲低語,隱隱含有啜泣。「別離開我,留下來!」 留下來?她是這樣說的嗎?他是否聽錯了? 他無助地愣在原地,思緒混沌,胸臆情感沸騰如潮。 她仿佛也聽見他急促的心音,感受他的強烈震撼,啞咽片刻,這才揚起迷離淚眼。 他征怔地與她在夜色中相凝。 「你,願意留在我身邊嗎?」她柔聲相問。 他聞言,眼眸頓時酸楚,嗓音沙啞。「像我這樣的人,留在你身邊,終是禍患。」 「那也請你留下來好嗎?」她深深呼吸,終於流露心中埋藏得最深的脆弱。「留在我身邊,成為我的人,我,不能沒有你。」 她不能沒有他?他顫慄,又是狂喜,又是不敢置信。 「請你留下來,雖然我,……也許不能給你什麼。」 這意思是,她不能給他名分,他做不成附馬爺,成不了女王身邊唯一的男人。 他懂的,他懂。 無名調悵,單手捧起她濕潤的臉頰,愛憐地撫摸。「無妨,我不需要名分,只要你的愛、你的心。」 「我的心……」她歉疚地睇他。「怕也不能全給你。」 「即便一部分也好,不管你要把心給希林百姓、給天下蒼生都好,只要也有我一份,有那一份,便已足夠。」 他不奢求,她可以愛這片江山,愛希林所有百姓,只要她也愛他,就好。 此生他未曾從誰身上得到過的愛,她會給嗎? 「我愛你……」她再次埋臉於他滾燙的胸膛間,羞怯地表白。「就如同你思慕著我一般,我也……戀慕著你。」 真的嗎?是真的嗎? 他心韻迷亂,神志恍惚。 「自從承佑哥去世後,我沒想到自己還能哭能笑,而且笑得更開心,也哭得更傷心。」她拽住他,像嬌弱的女孩尋求一個愛憐的庇護。「你讓我變回了女兒身,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覺得自己像個女人。」 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盡情撤嬌的女人。 這番嬌憐溫軟的情話,落入無名耳裡,比春風更薰人,比好酒更教人沉醉。 他微笑,垂首與她耳鬢廝磨,在她耳畔低語:「將來,你或許會成王,可在我眼裡,你永遠是個女人。」 她在他懷裡顫著,是難以自製的愉悅,他察覺了,一時情動,不禁埋下唇,纏綿地吻她。 夜未央,屬於戀人的時分,才正要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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