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不愛江山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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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敢說話,甚至連動都不敢動,呼吸也識相地收凝。 他傲然眸晚,確定無人膽敢輕舉妄動後,才轉過頭。「你還好吧?」 話語方落,他霎時震凜,只見真雅竟已自作主張,往失火的營帳走去。 他急忙上前拉回她。「你做什麼?別太靠近,危險!」 「我得去救她們,你沒聽見嗎?她們在呼號!」 確實在呼號,痛哭、慘叫不絕於耳,令人聞之鼻酸。 「救命啊!救救我們……好痛、好痛!」 營帳裡被困住的姑娘歎泣呼喊,而那些逃出生天,傻傻呆立于營帳四周的姑娘更是個個面容蒼白,淚流滿面。 「誰來救救我們?拜託!救救我們——啊!啊-」 聲聲淒啼震耳,真稚實是不忍聽,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扯碎了,好焦急,卻也無助。「她們在哭,她們需要我……你放開我,無名,我一定得設法救出她們……」 「你瘋了!你不能去!」他以臂膀箍圈她,不許她亂動。「火勢太大了,你進去只有徒然葬送一條命!」 「可是……她們需要我。」真雅掙扎。「就像那天攻城一樣,只要我說聲停戰,那些百姓就可以不必枉死的,是我,都是我的錯……」 「真雅,嬌冷靜點!」他把定她,直視她淒槍的眸。「這場大火不關你的事,是意外,誰也無能為力!」 「不是,我一定能做點什麼,必須做點什麼——」她頻頻搖首,處在一種絕望卻又堅定的情緒中。「她們在哭,承佑哥說,我不能假裝聽不見,不能逃避現實。」 是曹承佑!是他要將她搶走嗎?他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為何還不肯放過真雅 無名發覺自己憤怒,恨著,從來不識得如何恨一個人,可他現下真恨曹承佑,恨那個至今仍佔據她心房的男人, 「你放開我,讓我去救她們,讓我去。」她焦灼地低語。 「不行,我不放開!」怎能放開?這一放手,他或許將永遠失去她,不能放,他不想將她讓給任何人,包括希林每一個百姓,包括那陰魂不散的曹承佑。「你不准去,我不准你如此強逼自己、為難自己,你留下來,就在我身邊。」 「無名……」 「你留下來,算我求你。」威脅也好,懇求也罷,總之他無論如何不能放手,她懂嗎?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以身犯險?「真雅,你聽我說——」 「放開她!」 一道淩厲的呼斥忽地猶如落雷般震響,轟然劈向兩人耳畔。 「放開殿下!」那聲音又起。「無名,否則你今日將慘死於箭下!」 是……曹承熙? 無名回首,果見曹承熙率領一群衛士,站成一列,人手持弓,箭在弦上,全數瞄準他。 「承熙,是你?」真雅亦認出來人,顫聲相問。 「是,殿下。」曹承熙出列,恭敬跪下。「下官護駕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你們……怎知我在這兒?」 「日前有人在希林邊境疑似見著殿下,下官接到消息,立刻率人循線追尋。三日前,偶遇一位不知名的俠士,蒙他告知您的行蹤,我們這才快馬加鞭地趕上。」 那位不知名的俠士,恐怕就是師父吧。無名閉了閉眸,嘴角撇開一絲苦澀。 「原來如此。」真雅悵惘,瞥一眼仍肆意燃燒的火勢,眉宇蹙攏,正欲發話,曹承熙搶先揚嗓。 「公主可知嚴冬被殺了?」 「嚴冬?」真雅咀嚼這令人錯愕的消息。「是黑玄的護衛嗎?」 「不錯。」曹承熙頌首。「德芬公主派他送信給您,他卻於途中被殺,殺他的人,如今就在您身邊。」 什麼?真雅震撼。「你是指……無名?」 「就是他。」曹承熙落向無名的目光滿是憎惡與敵意。 無名毫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懷裡這個女人,只有她的看法,能左右他的心緒。 但她看他的眼己蒙落陰影。「你為何殺他?」 這問題,他無從回答,殺嚴冬的人不是他,但他仍是間接的劊子手。 「當然是因為他想隱瞞自己的身分!」曹承熙批判的嗓音又響起。 他感覺真雅渾身顫慄著。 「你……究竟是何人?」她啞聲相問。 她開始懷疑他了嗎?那潛藏於她眼裡的,可是驚懼?她怕他嗎? 無名黯然,咬牙無語,兩條臂膀緩緩地、緩緩地垂落,身子往後退一步。 即便再留戀、再不舍,滿腔洶湧著瀕臨癡狂的痛楚,他終於還是不得不對她,放了手—— 在曹承熙與一隊衛士的幫助之下,大火滅了,但受困于營帳裡的幾名女子亦燒成乾屍。真雅沉痛不已,命屬下將姑娘們好好地埋了,另拿出銀兩替其他姑娘贖身,將她們一起帶回希林。 上路前,真雅欲與無名私下談話,可曹承熙不安,堅持隨侍一旁護衛,三人於是來到僻靜處。 此時天色已濛濛亮,晨光自雲間穿透,迤邐一地光影。 無名佇立於陰影處,眉目之間不見光亮,更顯得幽微神秘,氣韻中隱約帶著一絲憂鬱,平素掛在臉上的天真,早已煙消雲散。 「現下可以告訴我,你的來歷了嗎?」真雅悠然揚嗓,雖是盤問,她語氣仍是不疾不徐、不冷不熱,就如同之前那個高傲冷漠的公主。 她已回去了。即便人尚未回到宮裡,心也走了,這段時日與他結伴同行,那個巧笑倩兮的可愛姑娘,不見了。 無名惘然,眼潭深處,靜靜地潛著一波酸潮。 「你跟前朝殘留的申允太子一党,果然有關係嗎?」她輕聲質問。 他不說話。 「回答我!」她有些激動了。 「殿下,何必多問?」曹承熙忍不住擂嘴。「兵部已詳查過了,那天的叛亂就是申允太子党主導的,無名也跟他們有所往來,他是故意擄走你,意圖對你不利。」 「是這樣嗎?」真雅直視無名。 他垂眸,嘴角揚起自嘲,半晌,才又揚眸,迎視她。「不錯,我承認自己是故意擄走你,但我是否意圖對你不利,你應該很清楚。」 她無言,水眸氤氳,她的眼總是迷離,他常看不清她是喜是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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