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真命天女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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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懂的,可是——「你說過自己許我一個願望,我的願望便是你,我要你,要你留在我身邊!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她聽見了。 聽見他的絕望,也聽見自己的渴望,他的嗓音與她的心音交織成網,將她狠狠地束縛。她好痛、好痛,心在淌血,淚自眼眶無聲地逃逸。 他想留她,她也想留,偏偏不能…「對不起。」她沙啞地低語。「對不起,玄,沒能實現,你的心願,我很抱歉。」 黑玄驚然凜息,不願相信自己的耳,不願相信她那溫柔綿軟的櫻唇竟吐出這般絕情的字句。「你跟我道歉?道歉又有何用?堂堂一國公主,竟然說話不算話!」 他指責。 她咬緊牙關,強忍悲槍的硬咽。「對不起,可我……真的不能拿百姓的安危當賭注。」更不能拿他的性命當賭注,他可知被冠上逆賊的罪名,會是何種下場? 她是護國天女,他是一方領主,他們註定不可能隱居終老,過夫唱婦隨的平凡日子。 她保不住自己,可無論如何要保住他! 他懂嗎? 「你說自己不能拿百姓安危當賭注,難道我便能不顧你的死活嗎?」黑玄撫摸她面頰,神色哀傷。「即便全城的人都死光,只要你活著,我只要你活著!」德芬閉眸,淚珠紛紛碎落。如此執著的深情,她如何承擔得起? 她深呼吸,麗容凝霜,聲嗓冰冽。「若是你果真這麼想,那你永遠得不到我,即便得到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我討厭不把別人的性命當回事的人,若是這城裡的百姓有任何一個因我而死,我會……我會恨你。」 恨?她說恨? 黑玄惶栗,陡然松落雙手。「你……如何能這樣對我?」 德芬凝聚全身所有的氣力,沙啞地揚嗓。「放我走吧!玄。」 他震撼地瞪她,半晌,忽地笑了,笑聲如刀,剜割他與她的心。「說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對嗎?你不認為我可以扶持你,不敢把我當成你的人,你終究是怕我的,對不對?因為我是殺父拭母的兇手……」 「對,我怕你,所以你放了我吧!」她打斷他,不忍再聽他自我鞭答。夠了吧?夠了,她木值得他這麼做。「離我遠一點,愈遠愈好。」 「德芬!」「你放了我吧,我怕你,真的怕你。」更怕他因她而死。政治這噬人的漩渦,有她獻祭就夠了,她不能自私地將他也拉進來陪葬。 「你……好狠。」 她狠嗎?是狠吧?出生在王家,有這般命運,怎能不學會心狠? 「公主,又有一個人——被挖了眼睛。」春天又沖進來報告,宇字句句猶如催魂令。「聽說接下來要挖的是一個孩子的眼,他才約莫七八歲而已……天啦,天啦!真雅公主何時變得這般殘忍?」 德芬也難以置信,那般堅守義理的王姐會如此對待一個年幼的孩子?但情勢危急,容不得她再遲疑不決。 「我一定得走。」她忍痛在黑玄心頭劃下最後一刀。 這回,他沒再阻擋她,大手一揮。「你走吧……走吧!」 所有他愛的人,都拋下他!他的父親、他的弟弟,還有她……早就警告過自己,不該動情的,情字太傷人,只會令人痛。 「你走!」他別過頭,轉過身,不再看她。 就這麼別了嗎?從今而後,不得再見嗎?那他,可得好好地過啊,娶個美麗平凡的妻子,琴瑟和鳴過一生,她在遙遠的彼方祝福他,天上地下。 永遠守護他——德芬凝娣他的背影,珠淚潛然而下,但她不該哭,沒資格哭,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揚手,抹淚,微微一笑,毅然旋身,走向與心愛之人相背離之路—— 「吃點東西吧!」一道溫煦的嗓音在耳畔相勸,德芬漠然,偏頭望向轎簾微掀的窗外,眸光毫無情感地掠過沿路山川景色。 隨著騎兵隊回歸王宮的途中,她一直是這般不言不語,不動如山,連飲食也少進。真雅聽聞春天報告,親自坐進馬車裡,勸妹妹進食。 「你不吃東西擴莫非是對我絕食抗議?吃吧,我可不想交回給父王一個骨瘦如柴的女兒,這樣天上城的百姓也會埋怨我的。」 德芬仍是抿唇不語。 真雅凝望她冷冽的側顏,長久,不禁悠悠一歎。「怨恨我嗎?」 德芬一震,總算轉賬,與王姐四目交接。 「怨恨我吧?」真雅再度相詢。 德芬抿唇,半晌,清淡揚嗓。「我沒想到姐姐竟會以那種手段相逼,活生生地挖人雙目,你不覺得太殘忍嗎?」 真雅沒立刻回答,低下眸,執起茶杯淺啜一口:「我只挖了他們各人一隻眼。」她頓了頓。「這是我能給他們最大的慈悲了。」 慈悲?是這樣嗎?但以前的真雅不會想到要如此做吧! 思及此,德芬驀地心神一凜。莫非王姐身邊已經有了不畏於走邪道之人? 腦海浮現一個浪人身影,縱然她近日魂不守舍,仍是注意到王姐身邊多了個不尋常的人物,那人實在太過搶眼,無法忽視。 「那個浪人是誰?」她忍不住問。 「你說無名?」 「無名?」這是那人的名字? 「他說自己不是個會在青史留名的人物,所以無名。」真雅淡淡一笑,看出德芬心中的疑問。「他很特別。」 看來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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