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溫柔好男人 | 上頁 下頁


  「你去澳洲出差嗎?還是觀光?」他溫聲問。

  「呃,我去觀光。」她低聲應,「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你呢?」

  「我去墨爾本看展覽,順便到雪梨玩了一天。」

  「我也是先到墨爾本,再到雪梨。」

  「這麼巧?」他笑,「那說不定這幾天我們還曾經在路上擦肩而過呢。」

  「……也許吧。」她輕輕放下咖啡杯。

  也許他們錯過了不止一次。她惘然想,誰知道呢?

  「怎麼會忽然想去澳洲玩?」

  為了忘掉你。她在心底默答,臉上卻勉強牽起微笑。「因為我想去看星星。」再望向他時,她眼底惆悵的迷霧已散去,甚至還點亮了笑芒。

  「看星星?」他興味地注視她。

  「南十字星。」她淺淺地笑,「你這幾天一定也看到過吧?」

  「沒錯。我從墨爾本坐火車到雪梨時,整個晚上都對著天空發呆。」他微笑,「南半球的星空實在太美了。」

  「昨天晚上也不錯,沒想到在雪梨灣也能看到星空。」她接口贊道,「看來雪梨的光害比臺灣小多了。」

  「你昨天在雪梨灣?」他訝然揚眉。

  「嗯。」她點頭,「我去雪梨歌劇院聽了一出很棒的歌劇。」

  「不會是『托斯卡』吧?」

  「你怎麼知道?」她掩唇驚呼,「你也去聽了?」

  他點頭。

  好一會兒,兩人只是相視而笑,最後異口同聲道,「真是太巧了。」

  在這一刻,兩人都不禁有些奇怪,為什麼他們之間能有那麼多巧合?

  「這大概就叫緣分吧。」沈修篁笑道,他說話的神態自然,絲毫沒想到自己淡淡一句話卻在韓戀梅心湖投下圈圈不平靜的漣漪。

  她斂去了唇畔強牽的笑痕,自眼睫下偷窺他溫雅的側面。

  即便她與他真的有緣,這緣分似乎也來得不是時候。

  相遇太晚,太早,都是一種遺憾。有時候,她幾乎寧願自己從來不曾認識他,從不知曉世上有這麼一個能令自己悸動的男人。

  可偏偏,她與他偶然相識了,而愛捉弄人的上天,又安排了一次次的巧遇。

  她該怎麼辦好呢?

  「……你在想什麼?」他忽問。

  「啊,沒什麼。」她連忙定神,隨手指了指他捧在手上的禮物。「我只是好奇那是什麼。」

  「一個小禮物。」

  「買來送你女朋友嗎?」

  「是啊。」提起女友,沈修篁原本就偏向溫文的臉部線條更柔和了。

  她怔怔地看著,心口,有些莫名的疼。

  「對了,我也買了一個小紀念品給你。」他笑望她。

  她心跳一停,「我?」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一張金屬書簽。」他說,「上面嵌著雪梨歌劇院的圖案。」

  她一震,如遭雷擊,麗眸愕然直瞪他。

  「怎麼啦?怎麼這種表情?」他莫名其妙。

  「我也買了一張相同的書簽。」她楞楞回應,「要送給你的。」

  「真的?」他撫額,為這奇異到極點的巧合暢懷朗笑,「老天!」他笑了半晌,好不容易停止笑聲,湛眸幽默地轉向她。「那我們該怎麼辦?交換禮物?送一張出去,再拿一張同樣的回來,好像很可笑。」

  「是挺好笑的。」她也跟著笑,笑意卻不及眼底。

  雖然可笑,她還是好希望能拿到他親自買給她的書簽,雖然也許只是順手買的,對她而言,仍具有特別的意義。

  就算命運註定他們倆只能一次次巧遇,又一次次錯過,她也希望能在兩人交錯的人生軌道上留下某種印記。

  即使這印記,淡得隨手一擦,便足以抹滅──

  在中正國際機場的出境大廳交換了紀念品後,沈修篁將書簽收入襯衫口袋,目送韓戀梅離去。

  她說有個朋友答應來接她,他直覺大概是個男人,怕打擾她,謊稱也有人來接他。

  「那我們就在這邊分手吧。」她笑著對他道別,可不知怎地,他卻仿佛聽見她精神奕奕的語氣下隱藏著某種說不出的傷感。

  是他多心了嗎?這趟旅行,她看來應該是玩得很開心啊,不該有什麼遺憾之處。

  或者,因為想到又要回到日常生活,才忍不住懊惱?比起她在澳洲又爬鐵橋,又潛水又衝浪的冒險經歷,醫院的工作對她而言大概是有些無聊。

  可當她幫忙機上心絞痛發作的病人時,那專業的架勢與溫柔的神態又無意中流露了她對醫護工作的熱愛。就像他一樣,雖然喜歡自己的工作與生活,卻也偶爾忍不住想拋開一切,遠走他鄉。

  他唇角緩緩一勾,微笑了。

  這矛盾的女人,還真有些意思呢。

  他想,拉起行李箱,一手捧著禮物,緩緩踏出機場大廳的玻璃門,招了輛計程車,一路直奔臺北。

  他沒直接回自己的公寓,反而要司機開往胡家。來應門的是胡蝶蘭的母親,一看見是他,老人的身子明顯一晃,連忙緊抓住門扉。

  「怎麼啦?胡媽媽。」他蹙眉打量她過於蒼白的臉色,「你精神看起來不大好,生病了嗎?」

  「我──」胡母說不出話來,忽地掩嘴哽咽,踉蹌轉身。

  沈修篁直覺有異,跟著她走進屋裡。客廳的沙發上,胡蝶蘭的父親頹然半躺,臉色同樣灰敗。

  「胡伯伯。」他喊了一聲,張望了一下室內,「小蘭呢?還在美國?」

  就在他出差前一個禮拜,胡蝶蘭也去了美國,說要在舅舅家住一陣子。

  「她──」胡父張嘴像要說些什麼,可唇瓣一顫,終究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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