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痛也愛著你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對,我要跟他在一起,所以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就算見到我,也不要跟我打招呼,我也會裝作不認識你。」

  這句話,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向他說了。

  「夏海音,你真的不後悔嗎?這次分手,我們以後可能真的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就算再見到,我可能會真的裝作不認識你——你可以嗎?」

  「我可以。」她毫不猶豫,還是那麼無心無魂地笑著。「掰掰,朱在宇。」

  掰掰,她說掰掰。

  不是「再見」。

  她真的可以從此以後不再與他相見嗎?她真能捨得?

  朱在宇恍然撫額,笑了,一個人在深夜的廣場,笑得像個失魂落魄的瘋子。

  好狠的女人!

  為何她能夠做到如此決絕的地步?他佩服她,真心佩服!

  他笑著,淚水在眼裡亮著憂鬱的光。

  「水晶,開門!你開門!」

  夜半時分,葉水晶從床上驚醒,迎進忽然前來敲門的好友。夏海音臉色蒼白,身子一陣陣打冷顫,像個無助的孩子,一進門,便跪倒在地,放聲痛哭。

  「怎麼了?海音,你還好吧?」葉水晶一時嚇呆了,沒看過好友這般模樣。喬旋在一旁看見了,很體貼地倒茶過來,然後靜悄悄地離開,留她們姊妹獨處。

  「到底怎麼回事?你別只是哭,快告訴我啊!」她急得也快掉淚了。

  夏海音聽她擔憂的撫慰,哭得更厲害了。「水晶,完了……完蛋了……」

  「怎麼了?為什麼會完蛋?」

  「我跟在宇……提出分手了。」

  「你跟朱在宇分手?」葉水晶悚然。「為什麼?」

  夏海音哽咽,心實在太痛了,她說不出話來,千言萬語都梗在胸口,連呼吸都不能順暢,拼命咳嗽。

  看她這樣,葉水晶更慌了,手足無措,只好一直拍她背脊。「好了好了,你別說話,先冷靜下來,別再哭了,你會喘不過氣的。」

  可她不能不哭,承受如許悲哀,除了哭泣,她不知如何發洩,她拽著葉水晶的衣襟,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在宇之前會拒絕我,他應該躲我的,早該躲著不見我,是我……都是我害了他!」她嚴厲地自責。

  「為什麼會說是你害了他?」葉水晶不解。「海音,你別這樣……」

  「真的是我!」夏海音哀傷地自白。「今天他爸爸來找我,我才知道他被記過……是我害的。你還記得之前我在火場被某個人救了嗎?那個人就是在宇,是他把我抱離火場的……」

  「是他?」葉水晶驚訝。「就是那個沒留下姓名,送你到醫院以後就離開的恩人嗎?」

  「對,就是他。那時候他正在執勤,他應該保護的人是總統,可是他卻因為我失職。他爸說,他會被停職都是我害的,是我耽誤他的前途,敗壞他的榮譽,每次他遇上我都沒好事,都是我拖累他……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說著,夏海音又哭了,聲嘶力竭地哭,哭到嗆咳不止。

  看她這副模樣,葉水晶覺得自己都要崩潰了,心疼不已。「你不要這樣,海音,你這樣哭會傷身的,你冷靜點、冷靜點好嗎?」

  她也想冷靜啊!也想控制自己灑脫一點、看開一點,但——

  夏海音用力咬唇,咬到下唇出血,心口卻還是那麼劇烈地抽痛,絲毫沒有和緩的跡象。

  她也很怕,好怕好怕——

  「水晶,我……該怎麼辦?為什麼會……這麼痛?為什麼七年前不行,現在還是不行?你知道嗎?他爸跪下來求我,求我放了他一馬,不要再害他——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水晶,我覺得自己痛得快死了……我想死,真的想……」

  「你瘋了!」葉水晶慌亂斥責。「怎麼能說這種話?」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可是……」夏海音神智昏沉,握住拳頭。她告訴自己,要呼吸,一定要呼吸。「他說他以後見到我,真的會裝作不認識我,他真的這麼說了……我只要想到他以後不會再理我,我的心就要碎了,要痛得死了……」

  是的,她懂這種感覺,這種痛徹心腑,寧願自己死去的感覺,她很明白。

  葉水晶沉重地望著失神的好友,現在的她,肯定覺得自己身陷地獄吧?四周黑暗無邊,不見一絲希望的光。

  「我還跟他說『掰掰』,我說『掰掰』……我恨死我自己了!看他那種表情,我比他還難過,可是……」

  夏海音抽噎,淚水如潮,紛然流落,與唇畔的血融合在一起,令人怵目驚心。

  「你怕他跟你在一起,總有一天會後悔,對嗎?」葉水晶瞭解她的苦楚。

  夏海音點頭。「他那麼孝順,又那麼看重榮譽……」與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情束縛他的人生,她寧可慧劍斬情絲,還他自由。「我這樣做,是對的吧?水晶,對吧?」

  她傷心地問,明知道愛情的習題或許永遠沒有正解,卻仍渴求著一個答案。

  如果這世間有神明,如果神明有情,為何不能指引她方向,告訴她怎麼做才正確?

  只要是為他好,她會做的,就算心頭的血肉剝離,痛死也甘願。

  「你很傻,你知道嗎?海音。」葉水晶憐惜地撫摸她。

  她沒有回答,細碎的嗚咽在暗夜裡縈繞,一聲一聲,泣到天明——

  「你這個死小子,總算還知道回來!」

  朱存風站在門口迎接兒子,心下喜悅,嘴上卻毫不留情地諷刺。「怎麼?你不是去當那個丫頭的私人保鏢嗎?不是說最近都不能回家嗎?今天怎麼忽然有空了?」

  朱在宇沒吭聲,默默地瞥了父親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令朱存風不禁心驚肉跳。

  他看著兒子筆直走向供桌,在妻子的牌位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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