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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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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羅戀辰不知道自己彈了多久,只是回過神來,手已然發痛。 不許過度練習!那只會傷了你的手。 霸氣又溫柔的命令驀地回蕩腦海,她喉間一梗,頹然停止撫琴,展開微微顫抖的手,癡癡凝視。 這雙手,若不是他日日盯著她細心呵護,又怎能如此柔嫩光滑、瑩白得宛如上等細瓷? 她不能傷了它們,絕對不能! 歎口氣,她站起身,倒落琴房角落的沙發。然後,她伸手取出藏在衣襟間的練墜。 鑲著碎鑽的小巧練墜是父母送她的畢業禮物,而她在練墜裡,悄悄藏了一瓣紫玫瑰。 那日他送她的紫玫瑰。 至今,她仍對自己這樣的舉動感到有些茫然,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在曖昧不明間,她體悟自己似乎在一夕之間長大了,踏進一個粉嫩浪漫、多姿多彩的世界,雖然還只是在門口徘徊,可眼前的一切已足夠令她撩亂了眼、悸動了心。 究竟是怎樣的世界呢? 她下意識地撫著冰涼的練墜,直到指尖的溫度溫熱了金屬,然後,整夜盤據她胸口的狂躁慢慢散去了,她忽然很想彈一首曲子。 「愛若瘟疫蔓延」。 與文學大家馬奎斯名作「愛在瘟疫蔓延時」相似的曲名,是白謹言三年前的作品,當時,他還在維也納念書。 「愛若瘟疫蔓延」,是他這許多創作中,唯一一首關於愛情的曲子。他的音樂創作,有孤寂、有溫暖、有對生命的掙扎與熱愛、對自然的讚賞與崇拜、對人性的犀利解剖……卻很少提及愛情。 而這首曲子,這首標題中用了「愛」字的鋼琴曲,白謹言彈來是那麼溫柔而纏綿,似涓涓細流,又熱情激昂,若汪洋大海。 他怎能彈得這麼好呢? 羅戀辰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平時,全身顫如風中秋葉,雞皮疙瘩都要站起來了。 那聲音……究竟是怎麼彈出來的呢?他的琴聲為什麼能如此震撼人心?為什麼? 「……這麼晚了還不睡?」悶沉的嗓音突地在她身後揚起,拉回她迷蒙的思緒。 她悚然一驚,急急收起在琴鍵上顫抖的雙手。 她跟白謹言約定過,在他點頭許可以前,她不會偷偷練習他的曲子。沒想到今夜卻被他逮個正著—— 「對、對不起,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忍不住想彈——」 「彈什麼?」隨著這句問話襲向她的,是一腔難聞的酒氣。 她愕然回眸,這才發現白謹言和平常不一樣,總是神情端整的俊顏泛著玫瑰紅,星眸朦朧。 「老師喝醉了?」 「嗯,多喝了一點。」他沖著她一笑,搖晃著身子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松了松本來就松垮垮的領帶,右手擱上琴鍵,隨便彈了幾個音。「你剛剛彈什麼曲子?聽起來很耳熟。」 「啊,沒什麼。」她塘塞過去,「只是我彈累了,順手亂彈而已。」 「彈累了?」他皺眉,抓過她的手細瞧。「我不是說過不許練習過度嗎?手不酸吧?」 「還好。」 「要好好保護自己的手,別像我一樣弄傷了。」他喃喃,一面漫無意識地輕撫著她每一根手指。 她感覺雙手像要著火了,連忙抽回。「我、我知道,老師。」 「這樣才乖。」他微笑,伸手捏了捏她端挺的鼻尖。「來,坐過去一點。」 她楞楞挪開身子。「老師要彈琴嗎?」 他沒回答,雙手落向琴鍵,琴音如行雲流水,自他指尖傾泄。 她很快便聽出是上回參加鋼琴比賽時,主辦單位拿來測驗參賽者音感的曲子。 「記得這首曲子嗎?」白謹言問。 「記得。」她點頭。 「他們幾個今晚一直追著我問,什麼時候才要把這半首曲子譜完。」 那麼這首曲子果然未完成羅。她凝視他,十分好奇接下來的答案。 他卻遲遲不開口,只是默默彈琴,不一會兒,當主旋律的節奏逐漸加快時,他的右手卻也逐漸遲緩。 接著,琴音戛然而止。他停下動作,垂下頭,紅潤的臉頰貼上冷涼的琴鍵。 羅戀辰不忍地望著他。 雖然他沒說什麼,也不像以前那樣發脾氣,可她明白他的挫敗與失落,那種侵蝕骨髓的冷意,能輕易摧毀一個人的意志。 但他沒被擊倒,反而站起來了。 只是,這樣的站立是多麼寂然、多麼苦澀—— 「老師。」她沙啞地喚他一聲,這一次,主動握住他的手。「你還好吧?」 「我很好。」他淡然地笑,帶點醉意,卻又清醒得可怕。「彈得不好也無所謂,至少我還能作曲。」 「老師還是彈得很好的,只是——」 「跟以前不能比了。」他澀聲接口。 她沒說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凝睇他的眸瑩瑩然,有些發酸。 「我扶你回房睡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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