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墮落天使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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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以為這場報復遊戲失去的只是他的靈魂,原來連心也失落了。 他愛她。 他不記得自己何時真正愛上她,但心臟第一次為他悸動的那一刻,卻深深烙印在他腦海。 在聖芳濟學園湖邊那一日,當他驀地回過頭,察覺她在一旁悄悄凝望他時,那對蘊著痛楚的眸子深深撼動了他。 她明白他的孤寂,瞭解他的迷惘! 他當時驚怔不已,他怎麼能讓一個女孩子如此輕易靠近他的心?怎能讓他必須全力打擊的對象對他有一絲絲瞭解? 可是,她溫柔的眼神仍是緊緊地牽動他的心。 而之後,她玫瑰色的漂亮唇角揚起的美麗微笑同樣令他莫名悸動。 那是第一次,有個人兒對他微笑,是真心的、清澈的,不是那種矯揉造作、虛偽不實的微笑。 第一次有人對他微笑,真真正正對著他! 楊雋恍然歎息,原來從那時,海舲就擁有牽引他心的能力。 海舲…… 他真想見到她,真想再見見那抹清澈透澄的微笑,真想見見…… 但他已經見不著她了,再也無法見她一面,就連遠遠地望著也不能。 楊雋心一痛,關閉眼簾。 自從與她分別後,他便孤身一人來到瑞士,來到洛桑——海舲曾逗留的地方。 走在洛桑學院的校園裡,仿佛處處可以見到海舲的身影,聽見海舲的聲音。 校園裡,她踏著迅捷堅定的步伐走在路上;圖書館裡,她垂著頭靜靜地讀書;網球場上,她的身影翩然如蝶…… 「教授找我嗎?我立刻去。」 「這問題當然也可以用這方法思考,但我認為……」 「一塊兒打球?好啊,沒問題。」…… 還有那個陽光男孩,整整好幾個月形影不離拌在她身邊的男孩——他可以見到男孩對她燦爛地笑,一隻手輕輕抬起她下頜,柔柔印上一吻…… 停止再想下去!停止! 楊雋命令自己,全身肌肉繃緊。 這裡的海舲是他所不能碰觸的,他不能與她說話,無法與她面對面,只能看著照片中的她,揣想著有關她的心情、她的生活、她的一切。 這裡處處有她的影子,他怎麼也碰觸不到。 海舲…… 一陣規律的種響驀地驚醒陷入沉思中的楊雋,他差點握不住手中的素描簿。他張開漆黑如子夜的眼眸,眼光一轉,不覺望向遠處教堂的尖塔。 歌德式的教堂……每當望向那棟建於十二世紀的建築時,他四肢百骸忍不住竄過一道陰冷。 夜晚,聽見那響徹閽夜的鐘聲時,他總會滿頭大汗地從夢中驚醒。那鐘聲就像最可怕的鬼號,強逼他憶起那段在愛爾蘭的日子。 離開這裡吧,這裡有他最害怕的歌德式大教堂,它會讓他想起一直強迫自己遺忘的一切。 但這裡也有海舲啊,有他日日夜夜魂牽夢縈的女人曾經逗留過的蹤影,有她的氣息。 每夜做夢醒來,他總仿佛可以感受到海舲的氣息,就像從前在自己的房間醒來,一抬眼便可以看見掛在牆上她走在洛桑校園裡的倩影。 他知道自己該離開這裡的,但他真的捨不得…… 碧綠澄淨的雷曼湖,峰巒起伏的阿爾卑斯山,這些都是曾經陪伴海舲走過青春年華的明媚風光,只要繼續待在這裡,就仿佛能更接近她一點,就仿佛能見到她的倩影,聽到她的清朗語音…… 「原來你真的在這裡。」是她清朗柔亮的嗓音,低低輕輕地,像壓抑著極度渴望。 楊雋禁不住扯起一絲苦笑。 總是這樣,他總是能在腦海中聽見根本不在身旁的她對他說話,這幻覺——未免太折磨人。 他用力甩頭,仿佛要將幻覺驅逐出腦海,轉身預備離去。 驀地,他全身一震,提在手上的畫本畫具也不覺落了地。 是海舲! 即使天色已暗,即使她一張嬌美容顏掩在夕舞下朦朧不清,即使她纖細的身影被冷風吹拂著不停晃動,他仍清清楚楚地認出是她!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他從來沒想到能再見到她啊! 是幻覺嗎?他真對她相思成狂,連幻覺也這樣清晰? 或許是夢吧,一場最甜最美的夢,醒來後也最教人惆悵不舍的夢…… 她回望他許久,終於靜靜幽幽地開口,「我到處找你,卻沒想到你原來在這裡。」 是海舲!真的是她! 楊雋震驚非常,幾乎停了呼吸,只能怔怔地看著她。 她默默凝睇他好一會兒,接著調轉眸光望向遠方覆著白雪的阿爾卑斯山峰。 「海舲……」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嗓音卻是無法抑制的沙啞。 「我不是季風雲的親生女兒。」她突如其來一句,閃著異樣光芒的眸子重新凝定他。 他一驚,「什麼?」 「楊一平才是我的親生父親。」 這句話更讓他震驚莫名,語不成句,「你是說……」 「在你走後,我看了母親的日記,才知他們從前有過一段。」季海舲啞聲敘述著,接著幽幽歎息。「很可笑吧?楊一平千方百計要報復的對象竟然是他的親生女兒。」她低低一笑,笑聲嘲諷又帶著隱隱痛楚,「上天真會捉弄人,對吧?」 「海舲。」他輕喚一聲,有股衝動想緊緊擁住她、慰撫她。 沒想到楊一平竟是她親生父親,他千方百計想要打擊的、折磨的女人原來是自己的女兒! 是報應嗎?上天終於給了心懷不軌的魔鬼最殘酷的懲罰? 楊雋喉頭驀地湧上一層苦澀,心內五味雜陳,理不清紛紛擾擾的情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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