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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又讓你服侍我?」季海舲一面坐下,一面開玩笑,「真不好意思。」

  「別高興得太早,下次就輪到你了。」楊雋回一句。

  季海舲望著他,他切著豬腳的動作利落,一張俊秀的臉龐在柔美燭光的掩映下,顯得更加迷人。

  她心一緊,不覺看呆了。

  他注意到她的異樣,俊眉一挑,「怎麼了?」

  她一凜,連忙收回視線,「沒事。」

  他凝望她一會兒,「你方才說有事,是指?」

  「是這樣的,過兩天我得到英國一趟。」

  「英國?」

  他嗓音似乎微微一變,季海舲迅速瞥他一眼。「開會。」她解釋著,「跟幾位當地主管檢討一下歐洲業務狀況,或許會停留個兩、三天。」

  他忽地微揚嘴角,一面將香氣濃醇的紅酒注滿兩人面前的水晶杯,「溫布頓網賽好象快開打了。」

  她一愣,「那又怎樣?」

  他在她對面坐下,閑閑地搖了搖酒杯,啜飲一口紅酒,慢條斯理地問:「你準備順道去欣賞比賽吧?不知那為曾跟你有過一段韻事的網球選手今年有沒有參賽?」

  她心思一轉,這才領悟到他是在尋她開心,唇角不覺漾出一抹清麗微笑,「大概會吧,畢竟是四大公開賽。」

  他放下酒杯,上半身忽地傾前,英氣十足的臉龐逼近她,「你該不會假借出差之名會舊情人吧?」

  「那不正好?」季海舲不甘示弱,「相信也有不少女人等著我這個礙事者自動離開,以乘機與你舊情複燃。」

  「我不會理會她們。」他語音低啞。

  她呼吸一頓,「我可能也不會有空去欣賞網球比賽。」

  他微笑,深幽的黑眸逐漸抹上一層情×的煙霧。

  季海舲身子一僵,強烈感受到他均勻襲向她臉頰的氣息。他實在靠得太近,眼眸又毫不掩飾對她的渴望,教她簡直無法抵擋。

  他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迅速偷了一個吻,方靠回椅背。

  「記住你的承諾,海舲。」他再度舉起酒杯,朝她微微一敬,「公事辦妥便早點回來,別浪費時間去溫布頓。」

  她瞪他好半晌,終於回應,「我可以答應你。」

  「也別去別的地方。」他加一句。

  她蹙眉,「什麼別的地方。」

  他沒有回答,逕自拿起刀叉,「用餐吧。」

  她眨眨眼,怔忡地凝視他優雅流暢的動作。

  他不可能會知道吧?知道她這次說到英國出差只是藉口,真正的目的是想到愛爾蘭。

  到愛爾蘭——都柏林近郊的一座天主教堂。

  根據庭叔的今日下午所提的調查報告,楊雋有百分之九十是在那座修道院長大的——其實應該是百分之百確定了,只是那裡的修士一直不肯透露是怎麼去到那間修道院,又怎麼離開,以及在那裡度過的童年一切。

  「對方好象把楊雋的身世視為某種機密。」張耀庭這樣說道,「不管我派去的人怎麼問,對方都不肯說……除非首席肯去一趟。」

  「為什麼非要我去?」

  「因為首席是他的妻子,他們只願與他最親近的人談。」

  最親近的人——是指她嗎?

  季海舲無法抑制心中一陣莫名的激蕩。

  她與楊雋……算是最親近的人?不論是為了什麼理由結婚的一對男女,或許都會如他們這樣,被外人視為生命共同體吧?

  她與楊雋的關係已密不可分。

  所以她該有這個權利,去發掘他一直堅不透露的秘密。

  或許探人隱私並不是一件好事——即使他倆今日已是夫妻——但她就是無法克制想弄清他一切的深沉渴望。

  她想瞭解他,想參透他,想揭開他一直困惑她的神秘面紗,想碰觸他隱藏在心靈最深處的禁忌。

  這樣的想望難道會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

  §第五章

  愛爾蘭,都柏林近郊

  季海舲下了車,視線凝定眼前這座宏偉的歌德式大教堂。

  她微眯雙眼,眸光沿著教堂直沖天頂的尖塔逡巡向上。

  歌德式建築向上的直線一直是西方美學上一個重要的符號象徵,象徵教徒們對天的嚮往,一種激越的生命美學。

  記得在巴黎參觀聖母院時,她就曾為其內部高聳的尖拱以及交叉肋拱交錯繁複的結構之美所迷惑,更別提屋頂幾近不可思議的玻璃花窗,那燦爛迷離的情調。

  眼前這一座天主教堂,建築之精細或許比不上聖母院,但仍是輕清楚楚表達了歌德式精神——那意欲接觸天際的渴望。

  一個修士在問明她的來意後,領她進了教堂,穿過中庭,來到寬廣靜穆的殿堂。

  祭壇前,正舉行莊嚴的彌撒儀式。由一個白髮蒼蒼的司鐸主祭,老人身後,一群年輕人一字排開,他們皆是此次祭祀的輔祭,只品位高下不同。

  耶酥曾說,餅是他的體,酒是他的血。於是在彌撒祭祀裡,獻餅和酒便是真正大典。

  季海舲在殿堂後怔怔立著,看著儀式進行,過程平和靜肅。

  可不知怎地,這原本該是令人沉靜安詳的儀式卻驀地挑動了她的心;她眨眨眼,恍若在那群年輕的輔祭中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怎麼可能?楊不可能在這裡的!

  但,她的心愈來愈快。

  終於,典禮結束了。在教徒們分食聖體的同時,白髮司鐸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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