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墮落天使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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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海藍那副急匆匆又十足興奮的模樣,任誰都看得出這場約會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要去會熱戀中的情人呢,哪裡會想到是已經結婚多年的夫婿。 不知怎地,看著她修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季海舲內心竟忽然有一種類似空落的感覺。 怎麼回事?為什麼見到海藍那種幸福妻子的模樣,她心底竟莫名冒出一股奇特的酸澀,就像她在嫉妒或羡慕一樣? 別胡思亂想,季海舲! 她警告自己,猛然旋過身,舉步欲朝另一個方向行去。 季海舲才剛邁開步伐,臉龐就埋入某個寬廣的胸膛。她驀地咬住下唇,襲向她鼻間的熟悉氣息已經暗示了這男人是誰。 她緩緩抬起臉龐,心跳與血流都不情願地加速。 果然,楊雋那張五官分明的臉孔似笑非笑,黑色瞳眸意味深長地圈住她。 「我從不曉得你也會有如此慌張的時候。」他像是在嘲弄她。 她無言,只能自嘲地拉拉嘴角。 「是因為順利達成心願太興奮了嗎?」他問道,「我剛剛聽本行的代表說了,最後決定又你出任董事長。」 「那是意料中事,我還不至於因為那樣就失去平靜。」 「是——嗎?」 他是故意拉長語音的吧,想借此嘲弄她? 季海舲決定筆記不該輕易上鉤。「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自自然然轉了個話題。 「邀你共進午餐。」他淡淡地,「我知道你剛剛開完董事會,暫時沒別的約會。」 邀她午餐? 她悄然平勻呼吸,阻止自己過於興奮,「該不會又要野餐吧?」 「如果,這一次也該輪到你準備餐點。」他順著她的語氣開玩笑。 「饒了我吧。」她翻個白眼,「別說三明治,我連煎蛋也不會。」 「照這麼說,有一天若你季海舲沒有下人服侍,豈不得餓死?」 「大不了叫外送,不然上外頭的餐廳吃。」 「如果是深更半夜,所有餐廳商店都關門了呢?」 「那就餓著肚子上床!」她乾脆地回答,「一個晚上餓不死人的。」 「不愧是公主。」他感歎地搖頭,「寧死也不肯屈就親自下廚。」 「我說過,」她仍舊一本正經,「公主只負責挑剔,不負責親自料理。」 他忽地伸手抬起她下頜,深邃的黑眸靜定地凝住她,「你一向這麼養尊處優?」 她心跳更加狂亂,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定定回望他,以一貫平靜的口氣問話,「難道你不是?」 他凝視她數秒,眸光忽地一黯,垂下手。 「走吧。」他驀地旋過身,背挺得筆直,步伐宛若花豹般,堅定而優雅。「我在福華訂了位。」 季海舲凝望著他的背影,翠眉微顰。 雖然他的步伐仍是一貫的從容堅定,她卻可以從其中某種細微的變化敏感地察覺他內心情緒的輕微起伏。 有什麼事觸動了他?是她剛剛那句問話? 莫非楊的成長歷程果真不似一般世家子弟?她心念一轉,忽地憶起庭叔曾向她報告過,他十四歲才被楊一平帶回身邊。還有,那從十五年前便一直纏繞她腦海揮之不去的——他背上類似鞭笞的痕跡。 ××的時候他總還是穿著棉質背心,她本來百思不解,後來才恍然憶起曾透過濕透的襯衫發現他背部有交錯的印痕。 經過十五年,那鞭痕該淡了,但楊雋依然不許她碰他的背。 究竟為什麼他背上會留下那樣的印記,又為什麼他將印痕視為最高的禁忌,甚至在××時都不願她碰觸他? 難道……他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身世? 她必須查出來。 她還記得。 楊雋站在落地窗前,手肘與前額緊貼住微涼的窗玻璃,默默凝望窗外。 透過這棟高級住宅的最頂樓,可以取得臺北中心極佳的視野。前方閃爍的霓虹與車燈串成的燦爛與天際迷蒙的星芒輝映,交織成足以迷惑人心的璀璨。 但此刻佔據他心思的不是眼前的美景,而是那個女人。 雖然她後來並沒有繼續發問,但她當時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她還記得。 經過十五年,那女人竟然還記得那件事,記得他因下水救她而不意洩露的秘密。 那是他一生最可恥、黑暗的秘密,他憎恨讓任何人探知。 為了擺脫那段可恨的過往,他甚至與魔鬼談交易,不惜將自己的靈魂出賣。 豈知就在他極力強迫自己淡忘那些時,她竟然還深深記得。 「該死的!」他右手一捶玻璃,低聲逸出一句詛咒,「季海舲,你不該知道這些!」 他驀地回轉身子,挑起散落書桌上相片中的一張。 相片的主角正是季海舲,她柔亮的秀髮束成俏麗的馬尾,一身帥氣的騎裝襯得她做在馬背上的身影更加自信。 他還記得當時她那匹白色坐騎的名字。 路西弗——曾經擁有六對羽翼,受盡上帝寵愛的大天使,世人歌詠他為曉星之子,集所有光亮燦爛於一身。 路西弗,當他因故墮落地獄之後,人們稱他為撒旦——而這正是他黑色坐騎的名號。 這到有趣。 楊雋的嘴角拉起一個似謔非謔的弧度。 仿佛是約定好的,她與他的坐騎正是光與暗的對比,就像她與他一樣。 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明白她與他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是來自光明天堂的天之驕子,他是墮落地獄的魔鬼門徒。 原本他倆不該有任何交集的,除非是魔鬼有意引誘天使墮落。 葛布勒是看顧伊甸園不讓撒旦入侵的天使,意欲保護亞當與夏娃;但她是否護得了自己?她護得了自己不被魔鬼引誘嗎? 這是個有趣的挑戰,而季海舲已經接下了戰帖——自她應允與他聯姻的那一刻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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