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闇海紅妝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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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聽嗎?」 「當然想。」女人語音興奮,卻還是字正腔圓,「同學們都說你拉得挺好,又有感情,可惜我偏沒機會洗耳恭聽。今兒個可好了,你非得拉一曲兒給我仔細品評品評才行。」 「沒問題。替我把琴拿來吧。」 女人微笑,將琴盒提到他面前,「呐,吃飯的傢伙給您拿來了,可得讓我這個客人滿意才有賞哦。」 「賞?你能賞我什麼?」季海奇懶洋洋地直起身,一面打開琴盒取出小提琴,仔細替弓弦上起松香。 「幾塊大洋囉。」她一面開著玩笑,一面欣羡地盯著他的琴,「好棒的琴!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貨。這琴肯定十分難得吧?」 「這是一個好朋友送的。」 「好朋友?」她忍不住好奇,「在臺灣嗎?」 「嗯。」 「怎麼樣的朋友?是男是女?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交情到什麼程度?」她一連串地問道,又自己替他回答,「肯送這麼名貴的琴給你,肯定交情不淺。」 「說吧,你想聽什麼?」他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哪來這麼多無聊問題!」 「就上回你給他們拉的曲兒,他們個個聽了都讚不絕口呢。」 「E大調小步舞曲?行!」他乾脆地答應,立即演奏起來。 季海奇眯著眼,鮑凱利尼的創作從他的妙手中流瀉而出。悠揚的旋律襯著雲南的暮色,顯得格外動人。 她靜靜地凝睇他陶醉在音樂中的迷人模樣。怪不得同學們說聽他拉琴會讓人心情整個平靜下來,再怎麼瑣碎煩人的事仿佛也能立刻丟開似的。 季海奇真是個奇特的男人。 兩年前,他們同時考進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研究所。她來自北京,他來自臺北,命運卻安排他們倆在上海成了同窗。 幾乎是一放榜,她便開始注意他了。不曉得臺灣的男孩是不是都像他這樣,外表看起來一副玩世不恭的瀟灑模樣,待人卻是一等一的好。研究所裡的每一位男同學都欣賞他,每一位女同學也都偷偷愛慕他——就像她一樣。 她悄悄喜歡他兩年了,他卻像渾然不知。在學校裡他也算是眾所矚目的人物,就沒聽過他跟哪個女孩走得比較近。說他在臺灣有了女朋友嘛,看來也不像;他連放年假時都待在實驗室裡,臺灣那邊也不曾有人捎信給他——若是有了情感的牽絆,絕不可能這樣逍遙自在的。 可就是這點奇怪,他明明沒有情人的,偏偏心如止水,對每個女孩子的態度都一樣,沒有誰比較特別。她也是這幾個月才跟他熟起來的,不過也僅止于不錯的朋友而已。 真氣死人了,她就不信他一輩子不近女色,除非他是個同性戀! 她心一跳,不可能吧?這樣一個英挺俊秀的好男人會有斷袖之癖? 想著想著,他己奏完曲子,她趕緊用力鼓掌。 「這麼好的琴藝幹嘛藏了這麼久?聽說要不是晚會那天,小周死拉活拖地要你上臺,大夥兒還不曉得所裡竟藏了個小提琴高手哩。」 「算了吧,這麼點雕蟲小技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的。」季海奇收起小提琴,啪地關上盒子。 「這玩意見你學了多久?」她一面跟著他走回宿舍,一面問道。 「三年吧。」 「才三年就拉得這麼好?」她不信。 「有名師指導。」 「誰?」 「剛開始是一個朋友替我打的基礎,到了上海就隨便找個人繼續學囉。」 「那你的根基一定紮得不錯。你那位朋友是誰?」 他一陣沉默,仿佛跌入了回憶之中,臉上顯出十分懷念的神情。 「不會就是送你這把琴的朋友吧?」 他唇角微揚,那帶著三分慵懶的微笑令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你猜對了。」 她感覺他的口氣挺特別,不禁追問:「你們的交情很好?」 「過命的交情。」他簡單地一語帶過。 她禁不住沉吟起來。 他察覺她神情有異,「路小唯,你那是什麼表情?」 「這問題我擱在心上挺久了。」她半猶豫地,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口,「你是不是……是不是有斷袖之癖?」 「什麼?」季海奇瞪著她漲紅的臉孔,驀地縱聲大笑。「我的天!」他幾乎喘不過氣,「你想到哪兒去了?」 「不是嗎?」 「當然不是!」 「可是學校有那麼多女同學愛慕你,你卻一個也看不上眼,還說跟好朋友有過命的交情,聽起來亂噁心的……」她訕訕地辯解。 「誰說我的好朋友是男的?」 她瞪大眼,「是女的?」 「沒錯。」 「這麼說你和她……」她喃喃地,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你們原來是一對啊。」 季海奇微微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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