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闇海紅妝 | 上頁 下頁
十八


  她閉了閉眼,「季先生為什麼想見你?你做了什麼?」

  「我沒做什麼——你該問問他,是不是看不過眼。」

  「我們並沒有怎麼樣。」她儘量讓語氣漠然,「何況季先生一向不干涉我的私生活。」

  「哦?你認為他能看著自己的女人爬上我的床,還若無其事?」他語聲乾澀,「你未免太小看男人的佔有欲了。」

  她深吸一口氣。

  他從來就不曾改變過對她的觀感——奇怪的是,那天傍晚她還為此感到憤怒,現在卻只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你說話非得那麼難聽嗎?」

  「你指的是什麼?你是季風揚的女人,還是你爬上我的床?」

  她咬住下唇,拚命告誡自己平穩呼吸。

  「季先生希望請你吃晚飯。」她很慶倖自己的聲調還能如此平靜,「如果方便的話,就是今晚。」

  「很好。」他淡淡應道,語聲奇異地瘖啞,像刮傷了聲帶,「告訴他,我會準時出席。」

  實在是很精采的照片。季風揚冷冷地一撇嘴角,仔細地將桌上的照片重新瀏覽一次。

  不只是採光、角度,就連主題及背景的安排亦十分巧妙。若不是他認得照片中的女主角,差點就要以為這是一疊出自名家之手的藝術照。

  但是,讓他集中注意力的不是照片中的女主角,而是與她一起的男人。

  他眯起眼,研究著那個男人的五官——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包括刊在雜誌上的那一張,每一張照片都只讓人看清了女主角的容顏,男主角卻只有隱隱約約的側面。

  不過,就算只是側面也已足夠了。

  只要知道他是向海玄,是向琉璃的哥哥,他就有辦法查出他的一切。包括他十歲就跟著母親移居美國,包括他十一歲時母親再嫁旅美華僑,不久便於生產後不幸辭世;以及一年前他的繼父因意外死亡,他與妹妹決定回臺灣定居。

  海玄。

  絕對是他!不會錯的。

  當管家前來通報貴客光臨,季風揚收拾起散落一桌的照片,放入昨晚經由快遞送達的文件袋,接著緩緩走至回旋狀的樓梯口。

  他挺直身子,與樓下那張倔強的英氣面孔沉默地對望著。

  有棱有角的面部線條,挺直的鼻子,薄而銳利的唇……還有那雙隱著異樣光芒的幽深黑眸。不會錯的。

  這個年輕人是他的兒子,是他季風揚的親生兒子——季海玄。

  「海玄,」他悠閒地走下樓,「回臺灣來也不懂得先來向我請安?」

  「請安?」向海玄忽地笑了,笑聲尖銳刺耳,「你當自己是什麼玩意見?」

  「我是你的父親。」

  「我姓向!」他大吼。

  「你身上流著我的血!」季風揚回以更高聲的吼叫。

  然後,兩人靜靜對望,眼神是一模一樣的銳利冰冷,仿佛野生花豹盯著獵物時的眼神。

  一旁的桑逸琪早就驚呆了,這兩個男人短短的幾句話就將她打入萬丈深淵。

  她怔怔地望著這一切,眸光自薄唇抿成一直線的季風揚,轉至兩道劍眉挑高的向海玄。

  這兩人是父子?她單手捂住唇,雙眸圓睜。

  她拚命在兩人身上尋找著相似點。她從未想過這兩人有相似的地方,然而此時他們卻又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冷硬的劍眉,銳利的薄唇,以及那對季家人獨有的湛深黑眸。

  向海玄是季家人?這就是他對季家人如此反感的原因?

  海玄……就連他的名字也清清楚楚地暗示了他在季家的輩分,她為什麼竟遲鈍至此?

  一塊巨石壓上她心頭,沉甸甸地,壓得她的心強烈疼痛。她撫住胸口,試圖記起呼吸的方式。

  「那正是我最大的恥辱。」好半晌,向海玄終於重新開口,「你以為我喜歡自己身上流著你這種人的冷血?」

  「所以你用這種方式對我打招呼?」季風揚舉起手中的文件袋。

  「怎麼樣?」向海玄嘴角冷冷一掀,「不錯的照片吧?」

  「是很不錯。」季風揚微微一笑,「想不到我兒子的攝影技巧一流。」

  「別說你一點都不在意。」

  「在意什麼?」季風揚瞥了桑逸琪一眼,「你以為我會因此勃然大怒?」

  在他的瞥視下,桑逸琪不禁背脊發涼。她知道他們談論的話題與她有關,卻完全摸不著頭緒。

  「哈!你倒大方。自己的情婦紅杏出牆,竟然還漠不在乎?!」

  桑逸琪決定自己無法忍受了,她衝口而出:「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什麼照片?」

  季風揚驀地朗聲大笑,將文件袋丟給她。「你好好欣賞吧!」桑邊琪顫抖地抽出裡面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她便完完全全凍住了。

  那是……裸照!是她的裸照。她全身赤裸的與向海玄纏綿床榻,掛著慵懶而滿足的神情。

  她眼眶發紅,一張接一張迅速看過。每一張都是她,各種姿勢、各種神情!

  「是誰?是誰做這種事?」她喘著氣,語音發顫。

  「你還猜不出來嗎?」是季風揚諷刺的語音。

  照片自她癱軟的手掌中散落,而她毫無所覺。「是誰?究竟是誰?」

  「是我。」向海玄冷冷的嗓音響起,「利用隱藏式相機。」

  桑逸琪驀地跪倒在地,雙手捂住耳朵,拚命平抑著呼吸。她早就猜到了,他也承認接近她另有目的,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利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拍下這些不入流的照片。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麼樣的女人了?

  她揚起眼簾,試圖透過淚霧看清他。那張因仇恨而扭曲的臉龐可曾閃過一絲絲不忍與歉意?或者,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哽咽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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