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玻璃娃娃 | 上頁 下頁


  「什麼?」這次換他吃了一驚。

  「我的容貌達到你的標準了嗎?」她嘴角抿著一抹俏皮的微笑。

  季海平亦回她淡淡的微笑,「你不需要我的評斷。」

  「或許……我需要的是你父親的評斷?」她有些黯然。

  「你也不需要他的評斷。」他依然平穩地開著車,幽深的黑眸平靜無波,看不出在想什麼。

  「如果不是他的認可,或許今天與你用餐的不會是我。」

  汪夢婷並不是有意冒出如此尖銳的話,她並不想與他討論這些的,只是……不如為何,話就這麼衝口而出。

  她小心冀冀地觀察著他的反應.但他的神情竟無一絲牽動。

  「或許吧。」季海平仍是一派淡然,「但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你,這跟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關係。而你,更不需在意任何人。」他將一對深不見底的眸子轉向她,「你是汪夢婷,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不需要任何人來認可你的存在。」

  她懾服于他難解的眸光。「你的意思是,一個人不需在意其它人對自己的看法?」

  「不,人還是需要他人的肯定,只是不必因此而否定自己。」

  她怔怔地凝視他良久,終於迸出一聲短促的笑,「我好象上了一堂深奧的哲學課。」

  「對不起,我這人說話就是這樣,有時候會讓人摸不著頭緒。」他似乎有些歉然。

  「不,我覺得很有意思。」她淺淺一笑,「值得玩味。」

  他眸光奇異地瞥她一眼,「到了,就在這裡。」

  她隨著他往窗外一看,果然見到回香園古色古香的中國式建築矗立眼前。

  季海平親自為她開門,扶她下車。

  「謝謝。」

  他微微頷首,將車子交給泊車小弟後,挽著她進門。餐廳經理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歡迎,歡迎。季先生有一陣子沒來了呢。」

  「有沒有安靜一點的包廂?」

  「當然有。請跟我來。」經理在前面引著路,帶他們穿越金碧輝煌的大廳以及仿中國古典風格的回廊。

  在經過一座架于池上的白色拱橋時,他終於忍不住滿心好奇,回頭瞥了汪夢婷一眼,「這位是季先生的朋友嗎?」

  汪夢婷微微一笑,「敝姓汪,汪夢婷。」

  「原來您就是汪小姐啊。」經理恍然大悟,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怪不得!我說季先生從來不帶女客光臨,今晚怎麼破了例?原來是帶未婚妻來。這真是敝店無上的光榮。」

  「哪裡。」汪夢婷客氣地應道,眸光卻不自覺地飄向季海平。

  原來他說不曾帶女朋友來過是真的。

  他是不願帶她們來呢,或是行情真如此之差?

  餐廳經理忽然停住,拉開一扇揮灑著神州山水的木門。「就這一間吧。季先生,你覺得怎樣?」

  「謝謝你,鄭經理。」

  「那麼,想先點些什麼呢?」

  季海平望向汪夢婷,她卻只是搖搖頭。

  說實在話,她也只來過這裡一、兩次,而且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那麼,就照老樣子好了。」

  「沒問題,馬上來。」經理笑容可掬地退下。

  汪夢婷望向他,「我原以為你說不曾帶女友來過只是開玩笑,沒想到竟是真話。」

  季海平微微一笑,舉起桌上精緻的瓷壺,替兩人各斟一杯茶。「我這人難得說假話的。」

  她舉起茶杯賞玩著,「好精細的畫工。」

  「據這裡的老闆說,這套茶具可是晚明時期產自江西景德鎮的上好瓷器呢。」

  「真的?我從未試過用真正的骨董茶具泡茶喝。」汪夢婷微笑,將瓷杯湊向鼻端,只覺一陣清香撲鼻,「好香的味道。」她淺啜一口,品味著清茶入喉後舌尖的甘醇。「滋味也特別。」

  「這是江西的龍井。」

  她揚眉,「你對茶葉也有研究?」

  「只是愛喝而已。真正品得出來的,也不過就是那幾種。」

  汪夢婷透過杯緣的薄薄霧氣凝視他,這男人的品味果然和一般人不同。看他品茶時的專注神情,簡直就像一名老學究。

  「我以為男人都比較喜歡品酒。」

  「我也滿喜歡的。我大學時代曾經在法國波爾多參觀過幾座葡萄園,研究過他們的招牌紅酒。」他聳聳肩,「不過只是些淺顯易懂的知識罷了。坦白說,我喜歡自在地飲酒更勝於研究它的年份醇度。」

  不如怎地,汪夢婷腦海裡忽然掠過程庭琛的身影,心臟亦跟著一陣抽痛。

  程庭琛愛極了紅酒.對各種品牌、各種年份的紅酒的優缺點知之甚詳。有許多夜晚,他倆就是一邊坐在壁爐旁品酒,一邊聽他談論酒經。

  「不只是氣候、土壤、風向、雨水會影響酒的品質,就連釀酒師的性格、他當時的情緒,都會影響口感呢。」有一晚,程庭琛一邊品著一杯來自勃艮地的紅酒,一邊興高采烈地說道。

  「你既然對紅酒如此瘋狂,何不乾脆當一名品酒師呢?」當時她是這般取笑他的。

  「那這個世上可要少了一名優秀的律師了,這可是司法界的一大損失。」他笑著響應她,眸光是銳利逼人的自信。

  只要是自己有興趣的東西,程庭琛一向全力以赴,非把它研究透徹不可;對工作自然更是如此,他一向自許做到頂尖。

  汪夢婷努力揮去盤旋於腦中的身影,將注意力轉回眼前的男人身上。

  這個男人跟程庭琛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對事情總是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他可有任何真心想追求的東西?

  對他而言,她這個妻子是他真心想要的嗎?

  「你似乎有什麼話想問。」季海平敏感地察覺她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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