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人生若只如初見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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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聞言,動作一滯。 「你記得準備祭奠的香燭。」 春雨望著躺在床上那張清麗卻蒼白的側顏,一時遲疑無語,若說主子為何會到了如今哀莫大於心死的地步,春暖怕是極重要的因素。 兩年前,主子被控謀害婉嬪腹中的皇嗣,證據確鑿,是春暖出面頂下了所有的罪,說這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張,不關娘娘的事。 這事鬧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當下命人將春暖拖出去杖斃。 主子自然是不服的,哀求不成,竟當場和皇上爭執了起來,皇上怒不可遏,這才下旨禁閉雲清宮。 雖不是打入冷宮,但任何人都知道,這皇宮裡皇上再也絕足不來的宮殿,就是冷宮。 主子對皇上這道禦旨倒是毫不反抗,甚至有些甘之如飴。 她怕是這輩子都不想再走出這雲清宮了,若不是上回聽聞皇上病重,她根本不可能踏出宮門一步。 思及此,春雨終於還是開口勸慰。「娘娘,春暖姊姊若是在天有靈,肯定也是希望您放寬心的。」 「嗯,我明白的,我知春暖不會怨我……」 但她怨自己,沒能護住身邊關心自己的人。 傅無雙閉上眸,唇角淺淺淡淡地,拉起一個無力的笑。 *** 原以為枝頭的春花開始綻放時,春色該是染遍了人間,不料時序進入三月,京城竟是紛紛揚揚地迎來一場晚來的春雪。 漫天白雪穿樹飛花,不過一夜,皇城內外已是銀妝素裹,枝頭的花葉綴著皚皚冰晶,猶如一串串白色流蘇,迎風搖曳。 依然飄著雪的清晨,空氣清冷,雲清宮內僅剩的炭火燒到半夜便漸漸滅了,就連主殿的靜嬪娘娘後半夜都冷醒過來,更別說其他宮人了。 一大清早,小宮女忍著寒意,哆哆嗦嗦地從袋子裡夾出最後幾塊新炭,卻發現這剩下的幾塊炭並不是尋常該給妃嬪用的銀絲炭,而是給一般下人用的粗炭,不但不禁燒,燒了還會起煙,嗆人得很。 「春月姊姊。」小宮女委屈地將這一袋粗炭拿給大宮女春月察看。 春月看著,也知道這是惜薪司那邊動的手腳,宮裡人素來會看風向,靜嬪娘娘被罰幽禁思過,宮裡幾個有權有寵的主位又對她一向嫉恨,自然是趁著機會跟風踩上幾腳。 風行草偃,上行下效,送來雲清宮的柴米肉菜等各項分例是能少就少,中間也不知偷摸去了多少油水。 春月搖頭,暫且命小宮女收起這袋粗炭,轉身來到暖閣。 幸好這雲清宮裡還設有暖閣,鋪了地火龍,燒了暖炕,白天尚留有餘溫,主子待在這裡頭起居,身上再穿多些,也勉強能抵擋些許寒意,只是廚房那邊燒火的木柴也所剩不多了,怕是這場春雪多下幾日,連煮個茶水都不能夠。 暖閣內,主子坐在羅漢榻上,倒還有閒心,賞著窗外白雪琉璃的景色。 春風在一旁服侍茶水,茶水涼了,她正想找小宮女燒一壺熱水來,春月進來,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春雨呢?」春月悄聲問。 「說是要替主子揉腳,去拿藥油了。」春風亦小聲回應。「怎麼了嗎?」 「炭沒有了。」 傅無雙看夠了雪,轉頭瞥見兩個貼身大宮女蹙著眉小聲說話,微微一笑。「是不是沒炭了?」 春月一愣,連忙過來回話。「是,娘娘,如今只剩下一小袋,還都是些給下人用的粗炭。」 「惜薪司的人太過分了!」春風忍不住插嘴,她脾氣一向比較爆。 春月橫春風一眼,示意她慎言,接著語氣和緩地補充道:「娘娘,廚房的柴火也快用完了,怕是只能支撐這兩天再燒幾頓飯。」 說著,春月也免不了煩惱起來,皇上交代過雲清宮只進不出,連想支使個小太監出去要個柴火都不成,只能等著每個月固定送分例的人來。 說得確切點,就是主子病了,他們想讓人請太醫來,都得先挨上一頓板子再說。 對自身的處境,傅無雙也是很明白的,之前也不是沒為了短少的分例吵過鬧過,但如今掌管六宮的是賢妃娘娘,除了皇上開口,又有誰能替她說話? 偏偏她前不久才又再次得罪了那個男人,將他氣得拂袖而去,這流言恐怕是一夕之間就傳遍了整座宮廷,於是她雲清宮的待遇自然不可能改善了。 「那就讓廚娘先用剩餘的柴火蒸上幾籠饅頭吧!」 大不了接下來大家就啃冷饅頭,總能撐到下次月例送來。 「是。」春月明白主子的意思,這並不是雲清宮諸人第一回啃冷饅頭,大夥兒應該也習慣了。 那些懂得力求上進的宮人在幽禁的這兩年,早就找了各種管道,托了各種關係,出宮的出宮,調職的調職,留下來的都是些守本分的,自不會抱怨待遇不好。 傅無雙伸手端起微涼的茶盞,春風見狀,連忙阻止。「娘娘,這茶水都已經涼了!奴婢讓人換一壺熱水來……」 「得了,喝點涼茶又如何?沒聽春月說廚房裡都快沒柴火可用了嗎?」說著,傅無雙啜口涼茶,神色甚是自在。 兩個大宮女交換一眼,也只能表示無奈。 潤過喉後,傅無雙擱下茶盞,想了想。「其他人沒得燒炭盆取暖,現下都待在何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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