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戀花憐蝶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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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撐不住了。 「紫姑娘,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他深深吸氣,強迫自己凝聚最後一點體力。 聽出他話中不祥之意,紫蝶一震,急忙伏倒在崖邊,朝他伸出手臂。 「抓住我!」她焦急地喊。 她一個弱質女流,怎麼可能有足夠的力量撐住他? 花信搖頭。「我會拖累你。」 「抓住我!」她嘶喊,冒險地將上半身更加探出崖邊,手臂往下伸,徒勞地想抓住他。 花信看著那只不肯放棄的纖手,視線逐漸迷蒙。 已經不行了。他的眼神開始渙散,勉力抬起眸,雖然看不清那張掩在面紗後的容顏,但他猜得出,那張臉想必寫滿了對他的擔憂。 他很感激,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仍有人全心全意想解救自己。 「謝謝你。」他揚起唇,朝紫蝶送去一抹飄忽的微笑。 然後,他指尖松展,身子直往下墜。 「不要!」極度的驚懼攫住紫蝶,她腦海先是一片空白,跟著牙關一咬,不顧一切地隨他跳落崖下。 嘩嘩水聲,似乎還夾雜著婉轉鳥啼,又似有風吹過,清嘯拂耳。 神志,在半夢半醒間掙扎,好半晌,慢慢越過那昏迷蒼淡的界線,迎向光明。 濕潤的羽睫揚起,在觸及光線的那一瞬間,急急垂落,然後再度翩展,又伏斂,如此數回。 終於,意志力強過了刺痛感,紫蝶張開眼。 她坐起身,茫然縱目四顧,很快地,便發現自己原來是躺在一座深潭邊,不遠處,一座白瀑直墜而下,不停衝擊潭面。 她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第一個浮現腦海的是這樣的疑問,接著,才是一陣直擊心口的慌張。 花信呢?他在哪兒?他還好嗎? 想起墜崖前的最後一幕,紫蝶驚顫不已。她伸手撫胸,心急遽跳動,緩緩轉動明眸。 視線觸及前方那個半伏在岸邊的男人身影時,她呼吸一緊。他上半身趴在岸邊,下半身卻還陷在潭裡,染上灰泥的衣袂在水中規律地飄動。 他還……活著嗎? 她繃緊身子,一步一步走向他,心跳如雷鳴。 有好片刻,她只是呆站在原地,沒有勇氣檢查他的脈象。然後,她終於蹲下身,顫顫拉起他的手。 他……還有脈象! 確定這一點後,她一顆高高懸起的心總算稍稍安落,急忙將他拖上岸來,讓他平躺在地。 他緊閉著眼,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見他這番模樣,她心痛莫名,卻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審視他的傷勢,發現他右大腿有兩處骨頭斷裂,小腿脛也有一處挫傷。 翻卷衣袖褲管,他腿部有多處瘀傷,臂膀擦傷多處,右手腕也因用力過度而脫臼,指甲翻落流血。 好慘,他跌得渾身是傷。 反觀自己身上,除了幾道尖石劃過的細痕外,絲毫無損。 同樣是跌落山崖,為什麼他傷勢沉重,她卻一點事也沒有? 紫蝶疑惑,卻無暇細想,匆匆尋來落葉枯枝,在他身旁升起火堆。 他在潭裡浸泡過久,已略染風寒。確定熊熊火焰夠暖後,她開始動手替花信卸下濕透的衣衫。 脫下上衣後,她在他赤裸的胸膛來回撫摸按壓,雙手移到側背,又發現他斷了兩根肋骨。 天,連肋骨也斷了。 她咬牙,小手滑過腹部,來到腰間系帶。 「……你做什麼?」沙啞的嗓音拂過她耳畔。 她一楞,明眸愕然揚起。 迎視她的,是一雙幽深黑眸,雖然疲倦至極,卻仍隱隱流動某種笑意。 「從剛才到現在,你一直這樣秤斤論兩地摸我,該不會打算把我拿去賣吧?」 他在開玩笑!他竟還有精力開玩笑? 一股酸意竄上紫蝶的眸,又是放心,又是難過。 「你……感覺還好嗎?」她柔聲問,強迫自己壓下震盪的心緒。 「除了全身骨頭快散了,一切都好。」他試圖微笑,可嘴角尚未完全揚起,便教一陣咳嗽給扭曲了。 她連忙輕拍他胸膛,助他調理氣息。「你肋骨斷了,又染上風寒,別太勉強自己說話。」說著,她再度將玉手伸向他褲腰。「你身上的衣物都濕了,解下來晾乾比較好。」她溫柔地拉開系結。 大掌猛然抓住她小手。「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黑眸定定凝視她。「我不習慣讓一個女人幫我寬衣解帶。」 她一怔。 「雖然我現在跟躺在砧板上的豬肉沒兩樣,還是請你讓我保持一點男人的尊嚴。」他微笑,聲嗓虛弱,大掌壓住她柔荑,微粗的皮膚摩挲著她。 一股暖意透過他掌心沁入她體內,她視線一落,望向兩人交迭的手,黝黑與白晰形成一種曖昧的對比。 「啊。」她驚跳了下,這一刻,忽然從一個大夫恢復成一個女人的身分。被按壓在他腹部的手,不僅清楚地感覺到他掌心的暖熱,也清楚地感覺到他緊實光滑的腹肌。 這是一個男人,縱然傷成這樣,仍是個陽剛結實的男人。 她臉頰爆紅,急急甩開他的手,跳起身。 「我……你肚子一定餓了吧?我去找點吃的,你就躺在這裡不要動。」她啞聲交代,一面慌亂地拂攏發綹,「我會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能吃的果實,也得去采一些草藥……對了,你想不想先喝點水?」 「我正渴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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