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天女動情 | 上頁 下頁 |
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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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會! 再也不會為她而痛苦了…… 是了,這就是她想要的,就是她這些日子來一直想要的。 不是嗎?不是嗎? 她終於成功了,不是嗎? 那為什麼胸口會如此緊縮,連一口氣也透不過來?為什麼一顆心會這麼痛,痛得她無法承受,連眼淚也要不爭氣地碎落? 為什麼會痛成這樣?教她連他的臉也認不清了,只覺一障漆黑當頭慢下,籠罩她整個視界。 「雨這麼大,要爭論也等進去再說!」一個沉的語音喝道,「天星,走吧,先進去躲雨。」 她仿佛聽不見,眼眸空白無神。 原來是雨。她想著,這冷冷漫過她心底,流過她四肢百骸的寒意原來是雨。 怪不得會這麼冷,怪不得會得教她身子停不了激顫,仿佛遭受秋風狂掃的黃葉,片片萎落。 原來是雨。 這冰透了的寒意原來是雨。 原來是雨…… 她朦朧地想著,羽狀的眼睫終於一掩,身了隨之癱軟,緩緩墜落另一個無邊無垠的黑暗世界。 最後傳入她腦海的,是皇兄略帶焦急的嗓音。 「該死的!都是你這傢伙不分青紅皂白。你可知孤是誰?當今的太子啊,天星的皇兄……」 他是蠢蛋!天字第一號該死的蠢蛋。他真該死! 你可知孤是誰?當今的太子啊,天星的皇兄,哪裡是你想像的不明不白的男子! 皇太子嚴厲地訓斥他,語氣寒酷,不留予他絲毫情面。 他活該,是該罵,更早該有人給他一拳清醒清醒。 那他就不會如此傷透冰兒的心了。 蘇秉修自怨自艾,自悔自責,一雙眼定定凝視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冰,只覺心如刀割,不住地劇烈抽痛。 她病得如此沉重,全身滾燙,面容極端蒼白,而神智絲毫不醒。 御醫診斷,是體內寒氣發作再加上驟雨淋了身子,染上風寒。 而太子聞言後又是一陣充滿怒意的斥駡,直把他整個人顛覆得六神無主。 你不曉得吧?天星體內天生便帶來一股莫名寒氣,怎樣也根除不了,每發作一次,便將她往死亡更拉近一步。 是啊,他不曉得,可他為什麼不曉得?冰兒為什麼不告訴他? 我怎麼知道?怎麼曉得她為什麼不告訴你,選擇一個人悄悄承受?或許是為了怕你傷心。 怕他傷心嗎?怕他知道她或許離死期不遠而心碎欲絕嗎?冰兒,冰兒……她對他如此情深一往,他竟然還誤會了她,如此重重傷她。 蘇秉修呼吸一梗,驀地想起兩人在翠湖邊曾有的對話。 我要與你相守一輩子。 一輩子? 一輩子。生死不離。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我愛極了你啊。 怪不得當時她會是那種表情,怪不得當時她會忽然神色慘淡,言語仿佛梗在喉頭,吐不出來。 他以為她是身子忽然不舒服,其實不然。 她是因為太過震撼了,在他深情立誓要與她生死人離時,其實正是加諸她身心最殘酷的折磨。 因為她明知自己不能,明知自己死期不遠,不能與他白首偕老,所以才如此痛苦啊。可她卻不說,一個人悄悄忍著,為的是怕他傷心,怕他難過,更怕他承受不了她離他而去的痛苦,千方百計要他娶小蝶。 她以為只要他娶了小蝶,就可以淡忘對她的滿腔情意,以後就不會為她的死太過傷痛。 她是這麼想的吧,是這麼想的吧。 蘇秉修心海狂潮一翻,再難忍極度自責心傷,不覺哽咽。 「冰兒,我的好冰兒,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你醒來吧,求求你,一定要平平安安醒來啊。」他急切地,俯身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喑瘂低喊著,大手緊緊握住她一下寒冷、一下熾熱的小手——緊緊地,生怕稍一鬆手一縷魂便會從此消逸無。 「秉修,秉修……事情不是你所想的,別誤會我,不是這樣……」慌亂的低吟自她口中吐出,激得蘇秉修一陣狂顫,連忙偏過頭。 「你醒了嗎?冰兒。」他瞧著李冰蒼白的容顏,拼命想在那張眼瞼依舊緊閉的面龐上尋出一絲絲蘇醒的跡象,「你是不是醒了?」 「他是我皇兄,只是皇兄,不是……你想的……」她沒有醒,只是夢囈。就連在沉沉昏迷中依舊掛心惹惱他的事。 蘇秉修心一扯,右手撫上她泛著細碎冷汗的額頭,沉痛不已,「我知道,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吧,好好睡吧,別再掛心這些了。」 李冰沒有聽見,呼吸依舊急促細碎,眉頭緊緊鎖著濃濃煩憂。「我……錯了,不該強要你娶我的……」她喃喃語,「不該讓你愛上我……」 「不,你沒錯。我不後悔娶你,更不後悔愛上你,我會一直愛你,冰兒,生死不改。」他急切地,好希望她能聽清自己真誠的誓言,「你聽見了嗎?我會一直愛你。」 她仿佛聽見了,又仿佛不是,蒼白似雪的唇瓣一開一合。 低吟著教人聽不清的囈語。 「冰兒,你在說什麼?」他急了,左耳湊近她唇畔,凝所有心神細細聆聽。 好半晌,他終於聽清了她反復低回,一遍又一遍呢喃著的話語,一顆心愈來愈重,直直沉落穀底。 天霜河白夜星稀,一雁聲嘶何處歸。早知半路應相夫,不如從來本獨飛。 天霜河白夜星稀,一雁聲嘶何處歸。早知半路應相夫,不如從來本獨飛。 天霜河白夜星稀,一雁聲嘶何處歸。早知半路應相夫,不如從來本獨飛。 早知半路應相夫,不如從來本獨飛…… 他仰起頭,呼吸一顫,早就迷蒙不清的眼眸終於滾下兩滴熱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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