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失戀也要格調 | 上頁 下頁
十二


  「你瘋啦?怎麼一個人走在馬路上?你不想活了嗎?」她氣急敗壞。

  他無神地看著她。「活著要幹麼?」

  「什麼?」

  「活著,要幹麼?」他再問一次,嗓音空空的,不帶任何感情,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回音。

  童羽裳怔然無語。

  這怎麼會是一個十三歲孩子所問的話?他不該這樣問的,甚至不該對生命有一絲絲懷疑。

  她咬牙,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強悍地拖著他離開街道,往自家的方向走。

  他像是還沒回過神,由著她帶領自己。

  等到了她家樓下,她收起傘,將他拉進樓梯間,他才恍然醒神,黑眸閃過野性的利芒。

  他猛然推開她,面容扭曲,像頭猛然被驚醒的野獸,張牙舞爪地質問:「你是誰?想做什麼?!」

  她駭然,有一瞬間害怕得說下出話來,然後,她凝聚勇氣,強迫自己微笑。「歐陽俊傑,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童羽裳。」

  「童羽裳?」他愣了愣,咀嚼這個名字,不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來了,臉部緊繃的線條鬆懈。「是你!」

  「是我。」見他平靜下來,她松了口氣,注意到他眼角烏青,嘴唇也發腫,卻沒多問什麼,只是嫣然微笑。「瞧你淋得全身都濕了,一定很冷吧?快上樓來,我泡杯熱飲給你喝。」

  他沒反應,瞪著她朝他伸過來的手。

  「快上來啊!」柔荑牽住他的手,拉著他往樓上走。進了家門,她先找出一條大浴巾給他。

  「把頭髮跟身體都擦一擦。」她柔聲囑咐他,接著到廚房,泡了杯又熱又濃的可可。「哪,喝下去。」

  歐陽俊傑怔怔地接過馬克杯,卻不動作。

  「喝啊!」她催促。

  他這才將熱飲送進唇緣,一口一口,若有所思地啜飲。

  她則是趁他喝可可的時候,拿起浴巾,替他擦乾頭髮,以及裸露的手臂上,冰涼的雨滴。

  「你在幹麼?」他難以置信地瞪她。

  「幫你擦乾啊!」她很自然地回答。「等下你在這裡洗個熱水澡吧,不然一定會感冒。」

  「不用你雞婆。」他忽地推開她的手,連帶推開她的關心。「我要走了。」

  「歐陽俊傑!」她厲聲喊住他。

  他不耐地回過頭。「怎樣?」

  「不准你走!」她扯住他纖細的臂膀,明眸炯炯,閃著火光。「你當我家是什麼地方?你高興來就來,高興走就走嗎?既然來了,你就給我喝完熱可可,洗完熱水澡再走,我可不想看見你感冒。」

  「我就算感冒了,又幹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我不希望。」

  「哼。」

  又來了!又是那種不屑的冷哼。

  童羽裳橫眉豎目。「不准你老是這樣哼來哼去的!你才幾歲?不過是個國一小鬼,不要老是給我裝出這種少年老成的模樣!」她拍一下他的頭。

  他愕然瞠眼。「你敢打我的頭?」

  「我就打你的頭。」她恰巴巴地手插腰。「你不高興的話,就去跟我爸告狀啊!來,你給我坐下。」

  「你又想做什麼?」

  「幫你上藥。」她睨他一眼,搬出急救箱。「我警告你別亂動喔,弄疼了傷口我可不負責。」

  她語氣粗率,手下的動作卻很溫柔,小心翼翼地替他消毒傷口,吹氣、上藥,就連貼OK繃,也是很輕很輕的。

  他僵坐著宛如一尊結凍的冰人,嘴唇抿著,有那麼一刹那,薄薄的血色在他瘦削的頰上暈開。

  但在她還來不及察覺前,那血色便沉默地褪去。

  「好啦,這樣應該行了。等會兒洗澡的時候小心點,別碰到傷口,會很痛的。」她看著他的笑容,好溫暖,好燦爛。

  他莫名地不敢逼視,不自在地別過眸。「我不懂你幹麼要這樣管我,你那麼喜歡管人家的閒事嗎?」

  「我?才不是呢!你以為我有那麼多美國時間,隨便哪個人都帶他回家來包紮傷口啊?」她嬌嗔。

  「那你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呢?

  童羽裳怔忡,為什麼在望見這男孩淋著雨的時候,她會那麼著急,胸口會那麼透不過氣?

  那幾乎,像是心痛的感覺……

  她茫然凝望他。「歐陽俊傑,你剛剛為什麼一個人在馬路上亂闖?你想死嗎?」

  他臉色一變,不說話。

  「你不開心嗎?」她柔聲問。

  他還是不答腔,撇過頭,倔強地抿著唇。

  「剛剛的熱可可,好喝嗎?」

  他疑惑地揚眉。

  「很甜,喝下去感覺身子很溫暖,對不對?」

  「不開心的時候,就做一些讓自己快樂的事。」她伸出手,輕輕撫過他冰涼的臉頰,他一顫。「你感覺到我的體溫了嗎?」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扭過頭來瞪她。

  「只是想告訴你,只有活著,你才能感覺到這些。」她淺淺彎唇,盯著他的眸清澄見底。「其實我也常常覺得寂寞,也會不開心,可不開心的時候,我就儘量去做一些讓自己快樂的事,比如泡一杯甜甜的熱可可,看我媽以前的照片,或者讀一本好看的小說,看一場電影。」

  他古怪地瞪她,仿佛她說了多可笑的話,半晌,冷哼一聲。

  她不管他的冷哼,柔聲問:「你想想看,什麼事能讓你快樂?」

  「我沒有不快樂!」他尖銳地反駁她。「我也不寂寞。只有你們這些無聊女生才會每天在那邊無病呻吟,我過得好得很。」

  如果好的話,為何要像個無主幽魂般在馬路上閒逛呢?她以眼神詢問他。

  他頓時感到狼狽。「總之你不要對我說教!你又不是教會牧師,傳什麼鬼道?」

  「我不是說教,也不是在傳道。」她柔聲辯解,明眸似水。

  他心一跳,再次別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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