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幸福不用你給 | 上頁 下頁
四十二


  為什麼不說話?是怕拒絕她會傷了她嗎?她不必他來同情!今日她既然選擇主動回到這愛情戰場,就算傷得粉身碎骨她也認命。

  「沒關係,你就乾脆地說吧,給我一個痛快!」她抱著必死的決心,不顧一切地沖上陣。「我無所謂的,就算失戀了,我也不會鬧自殺的。我有家人,雖然他們總是讓我傷腦筋,可只要我回家去,我媽一定會煮我最愛吃的菜,我爸會熱心地要教我打麻將,我弟會燒最新的CD給我聽。我……我還有兩個好姊妹,不論我落魄到什麼田地,她們永遠都會在我背後挺我。」冷風吹起,強悍的嗓音熬不住,逐漸在清寒中雕落。她不想示弱,眼眶卻不爭氣地泛紅。

  「沒有你,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快樂、很幸福。」她顫聲說,拚命守住最後的堅強。「我不怕……」

  一張溫暖的掌網攤開來,網住她在清寒中顫抖不已的唇。「別說了。」

  她愣愣地望他。

  他也看著她,很深很深地看著,許久,忽地歎息。「你真的是個很驕傲的女人,你知道嗎?」

  「我驕傲?」

  「你坦白說,那天我當著全部門同仁的面凶你,你是不是很生氣?」

  「我沒生氣。」她機械化地搖頭。「我說過了,是我自己做錯事,活該被罵。」

  「可讓你出錯的人是我,你是因為我才心神不寧,才會做錯事,不是嗎?」

  「那又怎樣?」

  「你討厭這樣的自己,對嗎?」

  對又怎樣?她奇怪地凝視他藏不住笑意的星眸。他笑什麼?笑她嗎?

  「你不喜歡自己為了愛情團團轉,對嗎?」俊唇勾著迷人的弧。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瞠視他,好恨他在把自己的心湖攪得亂七八糟的時候,還能笑得那麼性感。「你這個大男人,該不會以為女人眼中除了愛情,什麼都看不見吧?沒錯,我們是很看重愛情,但我們也不希望自己就在工作上變成白癡!誰不想兼顧愛情跟事業?誰想陷入愛情裡就完全失去理智?我是不如你,沒辦法像你公是公、私是私,分得清清楚楚,又從容又冷靜,情緒管理超一流……可我也不想變成無能的笨蛋!」愈講,愈氣,愈委屈。

  「所以你其實還是怨我當眾罵你?」

  「對,我承認我很怨!」怎能不怨?「你讓我覺得自己像白癡!前一刻才剛教導後輩該怎麼在職場上求生存,後一刻就被老闆當眾削到爆!你讓我瞧不起自己,讓我討厭自己,你……你真的很過分。」淚霧蒙上了眼,她漸漸看不清了。他在笑嗎?到了這時候還要嘲笑她嗎?他好壞!

  「我為什麼會愛上你這種人?」早知道,當初她就該堅守防線的,不該縱容他囂張地佔領心城。「我真是自找麻煩,我是笨蛋——」

  又哭了。她真氣自己,為何老是在他面前如許脆弱?

  「別哭。」他用拇指替她按去眼周的淚水,輕柔的舉動很心疼似的。「你知道那天為什麼我會當著大家的面跟你發飆嗎?」

  「因為你火大啊!」她別過頭,不讓他碰自己。

  墨未濃苦笑,收回雙手。「真正讓我火大的原因並不是你,是我自己。」他幽幽說道:「那天早上不只你在發呆,我也是心神不寧,什麼事都做不好。你忘了校投影片上的錯字,而我呢,一個要發表演講的人,上臺前竟然連自己要報告的投影片都沒瀏覽過一遍,你明明給我書面了,我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就那麼心不在焉地上臺了。一個演講者居然抱著這麼散漫的心態上臺,出糗也算活該。我其實不是氣你,是氣我自己,我氣自己因為你影響了情緒,讓事情失去控制。」

  一長串的自白如一首美妙的曲子,悠悠地,在莊曉夢靈魂深處唱著。

  她愕然回眸。「因為你……討厭失控?」

  「對,我討厭失控。」墨未濃直視她,徹底地將自己的心剖給她看。「可偏偏你讓我失了控。我沒你想像的那麼冷靜,至少關於你的事,我沒法冷靜。」他停頓,唇角又牽動一絲苦澀。「你一定不曉得,剛剛你說的話讓我有多傷心。」

  傷心?!這個總是跩得不得了的大男人在她面前說自己傷心?

  她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震撼令他微笑了,掌網再度展開,這回托住的是她微涼的手。

  「你剛剛說,沒有我你一樣可以過得很快樂、很幸福,你不怕失去我。可是我怕。」

  「你……怕什麼?」

  「我怕失去你。」他坦然招認,唇角淡淡地、傷腦筋似的彎著。「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我只會繼續做一部工作機器,會過得很不快樂,我不想那樣。」

  他在說什麼?她整個人傻了,呆呆地跌在他為她張開的情網上。

  他繼續魅惑她。「你或許不希罕我給的幸福,不過我的幸福,卻是能跟你在一起。」

  這不是真的吧?是作夢吧?等夢醒了,她就會發現一切只是老天爺的惡作劇……

  不!她不能輕易相信。「可是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女人——」

  「不論你是哪種女人,我都已經愛上你了。不管你很大方,還是很小氣,情緒化也好,愛撒嬌也好,我都愛上你了,回不了頭了。」他深深地凝視她,深深地用眼神傾訴滿腔愛意。

  他愛她愛到回不了頭?她差點嗆到。這、這、這夢,也太美了吧?

  「怎麼?你不相信?」他挑眉,看出她的驚疑不定。

  貝齒如蚌殼,緊咬著恐懼的珍珠。

  「是不是懷疑我愛得不夠深?」他溫柔地撫弄她的手。「我就讓你這麼沒信心?」

  珍珠還是不肯吐出來。

  他長歎一聲,拇指愛憐地撫過她發白的唇緣。「沒關係,只要從今以後,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愛你一些、更疼你一些,你就會慢慢相信我了。」

  「你、你怎麼……這麼噁心的話你怎麼說得出來啊?」

  看著她女性化的表情,墨未濃一直高高懸起的心總算能安落了,她終於信了他的話。他不禁微笑。「為了你,我還做過更丟臉的事呢,這幾句話算什麼?」

  「什麼丟臉的事?」她好奇地追問。

  他一窒,眼角一抽。

  不,他絕不能告訴她,為了懇求她的好姊妹拔刀相助,他忍氣吞聲,當了童羽裳三天奴隸,陪她逛街當提購物袋的長工,還在沈靜面前放棄男兒尊嚴,像個白癡似的賭咒立誓,經過好一番折騰,好不容易才博得那兩個狠心的女人點頭同意。

  從前他最不屑的手段,他不但做了,還做得很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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