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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她倏地揚眸,墨瞳凝霧,蒼茫而哀傷的水煙,很像是她發誓不輕易流下的眼淚。「我沒有那種媽媽,從十七歲那年,我就跟她斷絕關係了,她不是我媽,我沒有……媽媽。」

  杜唯震懾。明明他該是恨著、厭惡著這個心機用盡的女人啊!但為何在聽她說著這番話時,他的心,竟隱隱痛著?

  胸臆忽地湧起一股衝動,他迫切地想看清她的臉,忍不住切亮床頭檯燈。

  昏黃的燈光掩映下,只見她平躺在床上,像個任由擺佈的布娃娃,沒有感情,蒼白的容顏毫無血色,有的,只是瞳眸隱微閃爍的淚。

  那真的是……眼淚嗎?杜唯胸口擰緊。

  就算是又如何?他不會同情一個滿口謊言的女人。他深吸口氣。「所以你現在承認,你是李海琳了。」

  是的,她是海琳,不是春雪,不是春天那場純潔的雪。

  「根據你媽說的,你今年才剛要滿二十三歲,比春雪還小四歲,年紀輕輕的,竟然能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李海琳,你不簡單。」

  沒什麼簡不簡單的,這跟年紀無關,當一個人被逼到絕境,總會激發出超乎尋常的求生本能。

  「春雪呢?她現在人在哪裡?」

  她緘默,半晌,方幽幽揚嗓。「她死了。那場車禍,死的不只是她父母,她也同樣在那輛車上。」

  他皺眉,目光清銳。「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換到春雪的身分的?春雪那年的確是離家出走,她爸爸媽媽也的確是從日本來臺灣找她……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你認識他們一家人嗎?那場車禍跟你有關嗎?該不會是你……」

  「我沒有!」她倏地打斷他。

  他眯了眯眼。「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怎會不曉得?

  她自嘲地抿唇。「你懷疑是我策劃那場車禍的,你懷疑是我為了盜用春雪的身分,故意害死他們。」

  「不是嗎?」他問得好殘酷。

  她的心流血。「那場車禍是意外,我不是……殺人兇手。」

  「你以為我還會笨到相信你?」

  「你相不相信,這都是事實,那場車禍真的是意外。」

  「好,就算是意外好了,那你為什麼要盜用春雪的身分?你是怎麼辦到的?」

  他不知道,他正用這一連串的質問撕裂她的心,逼迫她回到那個她永遠不想回去的過去。

  她不回去,絕對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她用力咬牙,而他由她倔強的眼神看出了她的堅決抵抗。

  大掌掐住她下巴,粗魯地抬起她蒼白的臉蛋。「你不肯說,沒關係,總有一天我會查到真相。」

  「你想……怎樣?」她啞聲問。

  「我不是說了嗎?我要你跟我結婚。」他似笑非笑。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就是,我可以透過你,得到我想要的。」他彎身傾近她,手指狎玩著她玲瓏的耳朵。「董事長喜歡你,他總有一天會把顧家所有的一切留給你,而我要你跟我簽約,到時候將那些財產都轉給我。」

  「你想要顧家的錢?」

  「顧家的錢,我倒沒那麼想要,但唯有長春集團,我不想讓給任何人。我要你用雨宮春雪的身分,幫我拿到長春集團的股份。」

  「……」

  「簡單地說,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共犯的關係,共同謀奪顧家的財產,而為了替這個關係加道保險,我們必須結婚。結了婚,你就是我老婆,你的錢就是我的錢,你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是這樣嗎?她無言地睇著面前的男人,他微斂著眸,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思緒。

  照理說,他該是憎厭著她的,男人能夠跟自己憎厭的女人合作嗎?

  「你不怕我對你做出什麼事嗎?」她澀澀地問。「如果我會為了取代別人的身分,製造一場車禍,我也很可能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殺你滅口。」

  他望向她,她也直視著他,兩人目光在空中角力,誰都無法折服對方。

  他忽然笑了,笑聲凜冽,笑意不及眼眸。「人要做壞事,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如果我真的被你滅口了,那就算我失策。何況你以為自己就很安全嗎?你不是也懷疑過上次我帶你去巡工地,那片玻璃為什麼會掉下來?」

  她震住,心韻跳漏一拍。「可你說那不是你……」

  「對,我說不是我,但你就這樣相信嗎?」他冷睨她,看得她頭皮發麻。

  她懂了,他這是警告她別對他要些無謂的手段,他多得是辦法對付她。

  「你決定怎麼做?李海琳,是想飛上枝頭做假鳳凰呢,還是寧可我當眾揭破你的真實身分,讓你連顧家的一毛錢都拿不到?」他語帶威脅。

  她沒有回答。

  而他伸手拉起她,讓她坐在床上,不知從哪兒變出一頂璀璨晶瑩的鑲鑽發箍,為她戴上,不容她推拒。

  「這是我送給你的,顧家的冒牌公主。」他用手指替她梳順微亂的秀髮,慢條斯理的舉動有股難以形容的邪佞與放肆。「關於我剛才的提議,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

  他允許她下樓參加晚宴。

  一場虛假的加冕典禮,顧長春當著眾人的面,正式宣佈她從此以後冠上顧家的姓,成為顧家名副其實的公主。

  顧春雪,這是她的新名字。

  但她從來就不是什麼純潔無瑕的公主,她是李海琳,一個滿口謊言的魔女。

  她是海琳。

  滿廳的紳士名媛,只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秘密,看破了她的真面目。

  只有杜唯看出現在這個臉上掛著甜美微笑的她,不是真正的她,只有他知道她根本不配戴上顧家公主的皇冠。

  但偏偏這頂皇冠,等於是他親手為她戴上的,他逼迫她成為共犯,共同謀奪顧家的財產。

  多諷刺啊!這一切實在太荒謬了,荒謬得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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