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謎幻婚姻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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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不著,身心都很疲倦,卻無法入眠,都怪她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前夫,忽然出現在繆思藝廊,攪亂她一池春水。 他究竟來做什麼的?她不相信他只是隨意逛逛,肯定別有目的,她懷疑他是專程來看她。 他擔心她嗎?關心她過得好不好,所以特意來探望她? 你總是不相信有人會真心對你好。 不是她不願相信,而是……真的很難相信,畢竟她是如此令人厭惡的女人。 不體貼,不善良,不懂得適時展現溫柔,從來不肯低頭認錯。 這樣的她,誰會真心喜歡她? 「海棠……」她幽幽念著這名字,思緒墜入時光的洪流,恍惚地隨波逐流。 在芳華最盛的少女時代,她曾有個競爭對手。 殷海棠,出身政治世家的千金,智慧才貌都過人,在校園引領風騷,與她各霸一方。 最重要的是,兩人的父親恰巧是一對未出櫃的同志戀人。 她恨殷海棠的父親,因為他的存在,讓她的父母形同陌路,而她的家庭瀕臨四分五裂。 沒有人愛這個家,父親事業忙碌,母親也常在世界各地奔波,就連她自己也常常不想回家。 獨自坐在空蕩蕩的餐桌,只是更顯孤寂落寞。 所以她將大部分的時間都投入於經營人際關係,立志成為校園女王,她要自己身邊隨時跟著一群忠心耿耿的隨從,簇擁著她,對她愛戴歡呼。 她用盡各種手段收買同學,剷除異己,在校園內掀起狂風暴雨,唯有殷海棠,冷眼旁觀她幼稚的行舉,明白表現出不屑。 她惱了,開始處處針對殷海棠,兩個女孩的戰爭,震動校園。 漸漸地,她竟發現,自己最憎恨的敵人也正是她最在乎的,唯有對方的一言一行,能牽動她的喜怒哀樂。 然後,便是那次初中畢業的北海道之旅,兩人落單,被困在暴風雪裡,不得不同心協力,共度難關。 從此,她有了第一個不是用錢買來的朋友。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野心勃勃接近她的男孩,她們不會鬧到友情決裂,或許今日,她們仍會是最親密的好姊妹。 都是荊睿,她的初戀,是他令她初嘗戀愛的美好,也是他教她認清愛情的荒誕可笑。 因為他,她不再對任何人傻傻地掏出真心,所有的男人接近她都是為了錢,包括李默凡。 當初用一張支票買他三年,他竟然答應了,讓她好失望,早已殘破不堪的心再度劃下一道深深的傷口,無聲地流血。 果然,還是金錢萬能,果然不會有人真心愛上她。 但她不恨他。 她曾經那般強烈地恨過荊睿,也對滿腦子只想與她策略聯姻卻又不肯付出忠實的未婚夫深惡痛絕,她可以鄙夷唾棄這世上所有的男人,唯有對他,不恨也不嗔。 她只覺得後悔。 後悔初見他時,她便問他是不是為了錢才拯救自己,後悔她明明是牽掛著他,才刻意安排那一次又一次的巧遇,卻驕傲地不肯承認,後悔她想不到該怎麼將他留在自己身邊,最後只能選擇那般勢利又侮辱人的手段。 她後悔與他成婚那段期間,沒能對他溫柔一些,和婉一些,後悔自己不可理喻地翻倒他為她親手煮的粥,後悔自己總是對他出言諷刺。 最後悔的,是她從來不敢對他說愛。 蔥指顫抖地撫弄冰涼的唇。 她曾經說過,自己全身上下,最喜歡的就是這張嘴,其實這也是謊言,她最恨的,就是這張嘴。 這是一張膽怯的唇,不勇敢,不堅強,不討人喜歡。 柯采庭自嘲地微笑,唇角牽起的時候,有點說不出的痛。 她坐起身,盯著窗臺上靜靜吐綻清芬的晚香玉,然後,伸手熄了夜燈。 窗簾翻飛,在昏蒙的月光掩映下,白色的花朵顯得格外高潔,近乎透明的花瓣珍重地捧著纖細的花蕊。 她癡癡地望著。 花開了。 那心呢?何時才會真正打開? 他一定是瘋了。 明明決定要離她遠一點的,明明知道彼此的衝撞,就像彗星撞地球,最終只會招致毀滅,偏偏就是無法毅然轉身離開。 對她,他做不到灑脫,自由在愛情面前,成了最癡最傻的裙下臣,即便不甘心,也只能愴然一笑。 最慘的是,他看得出來,她怕極了他三番兩次的出現,她慌亂地躲著他,像躲著世紀大瘟疫,只要他在她視線可及的地方,她便六神無主,手忙腳亂,下意識地犯錯。 「你根本是她的剋星。」陸可蘭意在言外地感歎。「我看你乾脆別來了,饒了她吧。」 他也想饒了她,更饒過自己,但一腔難以割捨的情感,不由他自主。 「我只是想看看她……有沒有認真工作而已。」他說著連自己也不信的謊言。「畢竟我花錢請員工,可不希望她來偷懶。」 「既然這樣,你幹麼不乾脆向她承認你就是這家藝廊的幕後老闆?警告她以後認分工作,不要白領薪水。」陸可蘭似笑非笑地嘲謔。 他別過頭。「沒必要告訴她這些,反正她做得好,我會加薪。」 「還加薪?她別因為搞砸那些珍貴的藝術品,逼得我不得不開除她就很萬幸了。」 「你不能任意開除她。」他蹙眉。「至少必須經過我的允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老闆大人。」 他苦笑,很清楚陸可蘭是在譏諷他身為老闆,卻不公正地給予某個員工特別待遇,其它員工闖禍,他可以毫不留情地秉公處理,唯有她不同。 他心下了然,就算她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他也一定會給她將功贖罪的機會。 「我不懂,你這麼愛她,為什麼不讓她知道?」陸可蘭難得如此犀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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