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明朝王爺賴上我 | 上頁 下頁
三四


  香雪並不玩那樣的炫技遊戲,她只是專注地想點一盞清香好喝的茶。

  這茶,是給正坐在書案前寫信的男人喝的,他似是遇著什麼難題,眉宇微鎖,下筆極是慎重,改了又改,連續揉掉好幾張信紙。

  即便只是往字紙簍快速瞥一眼,她也能看出他寫的是行書,字跡飄逸瀟灑,其中還帶著蒼勁,顯示出此人的氣度堅毅,胸懷從容。

  「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他原是這般允文允武的英雄人物。

  這樣的人,也難怪招來忌憚……

  香雪素手一緊,緩緩放下茶筅,將點好的茶盞置於茶託上。

  朱佑睿正好也寫完了信,將紙上墨蹟吹幹,折了幾折放入書函裡,用印封緘。

  這信是要寫給寧夏遊擊將軍仇鉞的,他是陝甘總督楊一清的愛將,據他那日在圖書館查到的數據,過了這個年,安化王朱寘翻將起兵謀反,由仇鉞率軍平定,之後楊一清和張永商議,上折密奏劉瑾參與此事,因而扳倒劉瑾這個被民間戲稱為「立皇帝」的權宦。

  他與仇鉞有私交,雖然不能確定安化王之亂是否為真,但還是決定在信中隱諱地提醒仇鉞幾句,若能消弭一場亂事自是最好。

  而如若一切為真,也可證明他和曼曼在數百年後的相遇並不是南柯一夢,他是真的穿越時空了……

  「爺喝杯茶吧!」

  朱佑睿一凜,抬首望向那個托著茶盞、亭亭玉立於自己身前的女子,她眉目如畫,身上散發一股清幽梅香,唇畔噙著溫柔笑意。

  他看著,不禁癡了。

  「爺?」他的眼神太過火熱,令她有些慌。

  他一震,略微窘迫地接過茶盞,低唇啜飲,果然是清香繚繞,回味猶甘。

  朱佑睿品著茶,神情掩不住一絲黯然。她長得太像曼曼了,他總是不自覺地看得入神。

  香雪見他這惆悵的神情,若有所悟,他怕是又想起那位姑娘了,那位芳名曼曼的姑娘。

  他曾告訴她,她和那位姑娘容貌頗為神似。

  可她不是曼曼。

  這段日子,她總覺得他看著她的時候,其實是透過她看著那位曼曼姑娘,他們夜夜同榻共眠,曾有幾次,她無意間滾入他懷裡,而他緊緊摟著,氣息粗重,顯是動了情欲,卻死命地忍住。

  軟玉溫香在懷,她又長得像他的意中人,可他竟能忍住不和她親近。

  她就這般沒有魅力嗎?

  「你怕她生氣嗎?」

  在某個寂靜的深夜裡,半夢半醒之間,她曾低聲問他。

  他掙扎於情動的邊緣,模糊地低應一聲。

  「為何?」她忍不住問。「我只是個侍妾,就算……那也沒什麼,她又如何會怪你?」

  以他堂堂郡王爺的身分,除了正妻之外,有幾個姬妾也很尋常。

  「不成的。」他盯著床帳,似嘲非嘲地低語。「曼曼生長的那個地方,男人和女人是平起平坐的,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就只能和她肌膚相親,不能再碰別的女人。」

  「怎麼會?」她不相信。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個時代是這樣的。」

  那個時代?她聽了有些迷糊,懷疑是自己睡意太濃,神智不清聽錯了。

  怎麼他說得好似那位曼曼姑娘不是身在這大明朝呢?

  她還想追問,可他不想說了。

  「睡吧!」

  她只能暫且將滿腔疑惑壓下,也跟著沉沉入睡,醒來時,也不能確定夜裡是否真的有過那番對話……

  香雪正悵然沉思時,窗外驀地傳來一串爆竹聲響,她怔了怔,往外一望,只見火樹銀花在夜空燦爛。

  如今正逢年節期間,不時會有百姓放鞭炮、玩煙火,為京城夜色平添幾分絢麗風采。

  朱佑睿見她一臉嚮往神色,心念一動,溫聲問道。「你想出門嗎?」

  「什麼?」她一愣。

  「今夜是上元節,燈市胡同那邊有燈會,通宵達旦,很熱鬧的,你想去瞧瞧嗎?」

  「可以嗎?」明眸倏地綻放璀燦光芒。

  他微微一笑。「自然是可以的,穿暖一點,我帶你去外頭走走。」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夜色清寒,香雪整個人裹在一襲厚厚的連帽白裘大氅裡,只露出一張精緻小巧的臉蛋,更顯得眉目靈動。

  她在閨閣時曾讀過幾本詩詞,她十分喜歡這首〈青玉案〉,之前在家鄉也逛過幾次燈會,但那是小縣城,哪裡比得上如今在天子腳下這般繁華似錦?

  直到今日,她才真正親眼目睹「東風夜放花千樹」的繽紛絢爛,璀壤光華。

  燈市胡同裡有一座座張燈結綵的燈樓,這些都是城裡的權貴富戶斥資打造的,有淒清唯美的嫦娥奔月,有逗趣熱鬧的八仙過海,各式各樣的燈籠爭奇鬥豔,教人目不暇給。

  沿路有攤販叫賣小吃,也有猜燈謎活動,猜對謎底的可得到一盞燈籠,人們相互擁擠著要觀看謎題,指指點點。

  「要過去瞧瞧嗎?」朱佑睿見香雪伸長了脖子往人堆裡頭張望,有些莞爾,淡淡笑問。

  她點點頭,因為自己的急切而有些羞澀,芙頰暈著霞色。

  他橫展手臂擋在她身後,護著她順著人流走過去,兩人肩並著肩看人猜燈謎,有人猜中了狂喜地大叫大跳,她嫣然一笑,似是被這番熱鬧觸動了,也跟著興奮地拍了拍小手。

  朱佑睿不覺側過頭去,瞥了她暈紅的臉蛋一眼。

  從小養在深閨,之後又入了宮,這女子怕是從未像這般逍遙自在地出外閒逛吧!對他來說,這只不過是個最尋常的上元燈會,可她卻看得如此盡興,樂不思蜀。

  他恍惚地想著,神思悄悄地飛到遙遠的五百年後,在那個與這裡完全不同的時空,女人也可以跟男人一樣抛頭露面,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那裡,有一個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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