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藍色甜心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好多了?」齊思思微一挑眉,明燦雙哞挑剔地流轉他全身,「我瞧是更瘦了。」她搖搖頭,「不成,你得好好補補身子,」她由分說地拉他手臂,「跟我出去好好吃一頓。」

  「思思——」他還想抗拒。

  「跟我走。」嬌美的容顏凝起半威脅的神情,「否則我可要向法院申請拘禁令強制把你帶走了。」

  「好好好,依你就是了。」

  藍恬馨遠遠地望著那兩個親昵離去的人影——遠遠地,一種追不上也抓不著的遙遠。

  她無法理解內心忽地泛出的極端苦澀,那滋味……苦得她五臟內腑緊緊揪成一團。

  在望著秦非與那個清麗女子相偕離去的身影時,她忽然有種想別開眸子、視而不見的衝動。

  她真希望自己看不見,真後悔自己無聊地溜出了病房,以至於看見這令她心痛難忍的一幕。

  她不希望看見,卻又如此巧合地看見了。

  看見了,認清了,然後是突來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秦非不來看她,怪不得近日他對她如此冷淡。

  除了她有個未婚夫,也因為他有個親密情人。

  他們——原來本是各不相干的兩個人,各有各的感情,各有各的歸依,沒任何特別的關係。

  是她太無聊,才會將初醒時對他的熟悉感視為與他有特殊情誼。

  她與他只是同事,或者,更精確一點說,只是病人與醫生的關係。

  他對她毫無特殊情感,那雙曾幽幽凝睇她的深邃眸子其實不曾底蘊任何特別深意。是她自作多情,才會以為那對讓人沉淪的黑眸試圖對她說些什麼、表達些什麼。

  是她自作多情……

  可是,她不也有個未婚夫嗎?為什麼還會對他的冷淡產生如此心痛的感覺?為什麼在發現他有愛人時會這樣痛徹心肺,寧願自己再度昏迷不醒?

  莫非只有她一人在乎,只有她一人痛苦?

  藍恬馨輕輕合眸,顫巍巍地呼吸,長長的黑色眼睫不知何時棲息兩顆晶瑩淚珠。

  別哭了。她告誡自己。

  為什麼她會這麼愛哭呢?哭泣根本無濟於事啊!

  但眼淚仍是紛紛墜落,怎麼都無法輕易鎖在眼眶中。

  她只能拚命痛責自己。

  她哭了。

  秦非悄然一且定她床前,細細審視她微微浮腫的眼皮,一陣淡淡心驚。

  為什麼她會哭?前日負責照顧她的護士才告訴他,最近她體力逐漸恢復,精神也逐漸振作了起來。

  何況,還有方慕遠日日前來探望她。

  他以為她是開懷的、滿足的,畢竟有最愛的人伴她重新認識這個美麗的世界——為什麼她竟會哭呢?!

  莫非她受了什麼委屈?

  秦非驀地一陣憤怒,額前迸出幾根青筋。是誰讓她受了委屈?是誰竟敢讓她流淚?

  他絕不輕易饒過那人——

  「別過來,別過來!別這樣對我!」

  她突如其來的細碎夢囈驚怔了秦非,他怔怔地,看著一顆顆汗珠在她前額漾開,看著她拚命擺動著細弱的頸項,哀求著某個不知名的魅影,「我不相信,不相信你會這樣對我,我不相信……」

  是噩夢嗎?是什麼樣的噩夢?為什麼她會被噩夢驚擾?為什麼?

  秦非全身僵直,用力握緊雙拳,眉峰緊緊糾結,直覺有一股想殺人的衝動。

  「不要,不要,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再度慌亂地低喊著,而他再也忍受不了聽她如此痛楚的呢喃,走近她輕輕拍她雙頰。

  「醒一醒,恬馨,醒一醒。」

  她沒有聽見,依舊慌亂而迷惘地掙扎著。

  他更加不忍,伸手替她撥開額前汗濕的發,「沒事了,恬馨,我在這裡,沒事了。」

  她彷佛終於聽見他心疼的低語,緩緩地掀起眼瞼,起先瞳眸迷蒙,還弄不清怎麼回事,幾秒後,逐漸清明。

  「是你。」她語音細微,語氣奇特,凝定他的瞳眸掠過某種迷茫霧彩。

  「你怎麼啦?作噩夢了嗎?」

  她驀地深吸一口氣,恍若無法承受他如此溫柔的低語,濃密的眼睫輕輕一顫。「沒事。我……沒事。」

  「真的沒事?」他輕輕蹙眉,拉過一張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愛憐地凝望著她,「告訴我是什麼樣的噩夢?」

  「我——忘了。」

  她是真的忘了,完全想不起來自己作了什麼噩夢,只記得夢中有個高大的黑色人影,非常非常高大的人影,威脅著要吞噬她……

  「瞧你,」他伸出衣袖,溫柔地替她拭去一顆顆細碎的汗珠,「流了一身汗。」

  她一愣,心臟倏地漏跳一拍,怔怔地瞧著他。

  為什麼?為什麼要對她如此體貼?為什麼為她拭汗的動作如此輕緩,彷佛情人間最甜蜜的愛撫?為什麼看她的眼神如此溫柔,恍若她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珍重呵護的寶貝?

  她只是個與他毫不相干的病人啊,他不是已經有了要好的女友?

  「別這樣碰我。」她忽地一陣怨怒,躲開了他的手。

  秦非一怔。

  「別碰我。」她凝聚全身的力量,堅定地重複。

  「對不起。」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不是有意的。」

  他若有所失的語氣更加激惱了她他憑什麼若有所失?

  「如果你其實並不在意我,就不要表現得如此關心我。」她低低一句,難掩怨態。

  「我不……在意你?」

  「我說錯了嗎?」她瞪著他.滿腔難以平息的怨怒,「你其實一點也不在乎我,不是嗎?我不過是你眾多病人之一而已。」

  「而你——認為我不關心自己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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