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現在只想愛你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十天前,也就是殷世浩壽宴前兩天,殷樊亞將搜集了殷家犯罪事證的光碟交給他,透過他在政界認識的人脈,不著痕跡地將證據外流。

  今天下午,檢調單位在初步檢視過證據後,除了傳喚涉嫌貪瀆收賄的殷世浩、殷世裕兩兄弟外,還大舉搜索“弘京集團”旗下的銀行及營建工程公司。

  “……目前事情還沒牽涉到『弘京科技』,不過我想從明天開始,『弘京科技』的股價就會連續下跌,到時就麻煩『譚氏投資』放出公開收購的消息了。”

  “這個沒問題。”衛襄應允,頓了頓。“海薔她……知道了嗎?”

  “恬雨剛剛打電話通知她了。”

  衛襄心一緊。“她還好吧?會不會很不能接受這件事?”

  “她很吃驚。”殷樊亞澀澀低語。“我想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件事。”

  衛襄默然。

  雖然殷樊亞說過,她對家族醜陋的一面早有所聞,但他還是懷疑她無法接受事實。

  如果她知道,他在這件事也插了一手……

  “怎麼?你後悔了嗎?”殷樊亞似乎猜出他思緒,直接點破。

  衛襄一凜,倔強地冷哼。“我後悔什麼?”這是殷世浩罪有應得,他絕不後悔。

  “別告訴我,你一點也不擔心海薔會把這件事怪到你身上。”

  他當然擔心。衛襄懊惱地擰眉。“我會跟她解釋這件事。”

  “你不用解釋,該解釋的人是我。”殷樊亞悠悠歎息。“你放心吧,我會找機會跟海薔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會為難你。”

  “你的部分當然由你說明,不過這件事既然不是完全跟我無關,我也有必要跟她講清楚。”

  不論她對他有多少質疑,他都非得勇敢去面對。

  衛襄下定決心,隔天一早進公司前,便先撥打殷海薔手機。她沒開機,他不死心,下午繼續打,這回她開機了,卻不接電話。

  一整天下來,他撥了不下十通電話,也留了言,她不接不回,無言的沉默。

  這安靜的抗議,在衛襄心頭壓下了可怕的重量,他慌了,心神不寧,匆匆處理完幾件緊急的公事後,訂了最快的班機回臺灣。

  一下飛機,他直奔月桂餐廳,店裡的人說她這兩天一直待在殷家,他立刻又飛車來到殷世浩位於天母的豪宅。

  車到重重深鎖的大門前,他停下來,仰望前方傲然矗立的宏偉宅邸,胸臆澀澀地,漫開一波焦躁。

  這屋子,他已經十一年沒來了,十一年前最後一次來此的記憶,仍深刻到無法磨滅一分一毫。

  他曾在此,像個被擺錯時空的古董花瓶,教一屋子的人肆意嘲弄,也曾遭受畢生永難忘懷的謾駡與淩辱。

  他更無法忘記,他最深愛的女人,就在那頂華麗的屋簷下,用如何驚懼哀痛的眼神瞪著他,從此與他決裂……

  衛襄胸口擰痛,雙手緊緊拽住方向盤,指節泛白。

  他曾經在那屋裡失去他最愛的女人,這一次,他有辦法將她帶回來嗎?

  “我要把她帶回去!”

  十一年前,一個暴躁的、不安的年輕男人,曾在殷家富麗堂皇的大廳裡失控地咆哮,那模樣,就像一頭誤觸陷阱的猛虎。

  但他面對的,卻是比他精明幾倍的豺狼。

  “你想帶她回去?憑什麼?”殷世浩瞠著一雙銳眼,鄙夷地打量他。

  “憑我是她的丈夫!”

  “丈夫?哈!你居然還有臉這麼說?”一聲冷哼。“海薔千不該萬不該,就是吃了你的迷幻藥,跟你私奔,我早知道她跟你在一起不會有好下場!”

  衛襄渾身顫抖,他一再深呼吸,極力命令自己冷靜,他面對的是權勢經歷都遠遠比自己老練的男人,他必須鎮定,輕率地反擊只會令自己更居於弱勢。

  “讓我見她,我親自跟她解釋。”

  “解釋什麼?”殷世浩微笑如狼。“解釋你跟她結婚一年來是怎麼虧待她的嗎?你對她不聞不問,根本拿她當家裡不說話的花瓶!我女兒嫁給你,就是讓你這樣踐踏的嗎?”

  “我沒有!”

  “那你倒說說看,為什麼海薔會氣到回娘家呢?”

  衛襄一窒。

  他很明白自己不該因為海薔一再追問心事,便氣惱地斥責她,更不該與她冷戰,逼得她回娘家求援,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但他絕不會在這卑鄙的老頭面前承認。

  從兩人私奔成婚以來,殷世浩千方百計挑撥離間,為的就是想將海薔帶離他身邊,他絕不能讓這老頭得逞!

  “我要見海薔。”他漠然聲明。“不管你怎麼想,我現在還是她的丈夫,我有權利見自己的妻子。”

  “丈夫?哼,你很快就不是了。”

  譏誚的言語如刀,砍傷衛襄驕傲的背脊,他一顫,淩厲的眼神射向殷世浩。“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還不懂嗎?海薔要跟你離婚!”

  離婚?!

  衛襄凍住,全身僵硬如冰,就連血液也仿佛在這一刻凝結。他咀嚼著殷世浩拋下的訊息,那滋味極可怕,不是苦,也不是酸,唇舌淡到麻痹,言語全死絕。

  海薔要跟他離婚,他最愛的女人,唯一愛的人,要離開他?

  “衛襄?”

  在神智迷茫到極點的時候,一聲遲疑的呼喚驚醒他,他抬眸,視線觸及站在樓梯口的妻子,心臟一下子蘇活了,語言也找到再生的勇氣。

  “海薔,跟我回去!””他激動地上前一步,如溺水的人亟欲抓住海上浮木。

  但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凝望他的眼潭,浮著悲傷。

  那悲傷如影如水,虛無縹緲,卻比驚濤駭浪還兇猛還強悍,徹底擊潰他。“你真的……要跟我離婚?”

  她沒點頭,也不搖頭,水眸瑩瑩含淚。“也許我們……不適合,衛襄,我真的沒辦法懂你,你太複雜,我——”

  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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