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同床異夢 | 上頁 下頁
二十


  薄暮時分,一切事物看來都是朦朧煙媚的,帶一種極浪漫的情調,就連人,好似也在昏蒙的色調裡,變美了。

  一路上,殷恬雨遇見不只一個男人對她行注目禮,有的甚至不管她身邊就站著個護花使者,直率地送來熱情的笑容。

  怪不得有人說,義大利男人就是有辦法讓女人覺得自己魅力顛倒眾生,此言當真不虛啊!

  殷恬雨輕飄飄地想,步履,似乎也跟著腦海的念頭,漂浮了起來。

  一個英俊的金髮義大利帥哥走過,朝她挑逗地眨了眨眼,她也困惑地眨眨眼,恍惚地回眸,追隨他偉岸的背影。

  「你在幹麼?」耳畔忽地飄來一串不悅的質問,一隻大掌覆上她頭頂,強硬地將她迷路的螓首扳回來。

  「啊。」她驚叫一聲,回過神,揚起臉。「怎麼了?」

  「還問?」他瞪眼。「你剛剛在看什麼?」

  「我?」她臉一熱,這才恍然驚覺方才自己看帥哥竟看呆了。「沒有啊。」心虛地裝傻。

  「你喜歡那種型的?」

  「什麼型?我不知道你說什麼。」繼續裝傻。

  「剛剛那個男人!」他磨牙。「你該不會煞到人家了吧?」

  「哪有啊?」她急忙否認。「只是人家都跟我打招呼,總不好都不理人吧?所以……我就……」回頭看看而已嘛。

  她斂下眸,小心翼翼地自眼睫下窺視他。

  他板起臉。「有這麼多帥哥對你示好,你很得意吧?」

  她訝異地看著丈夫緊緊收攏的眉宇,一轉念。「難道你在吃醋嗎?」不會吧?可能嗎?

  「我吃醋?!」他怪叫,眸裡交織著奇特光影,仿佛也為她的推論感到震驚,半晌,才粗聲否認。「我才不是吃醋。」

  那是什麼?

  他嘴邊抽動的肌肉難道不像正在吃酸到底的悶醋嗎?不時往路邊男人射去的如刀眸光不也說明了他懊惱的情緒嗎?

  他是在吃醋。殷恬雨肯定地想,芳心飛起來。但為什麼?

  因為他不喜歡自己的老婆受人垂涎吧?八成是男性那種不容他人覬覦所有物的佔有欲。

  就算是那樣,她也開心。

  因為這代表,他把她當成「自己的」。

  「我沒吃醋。」他再度宣稱。

  沒有才怪。她竊笑,嬌嗔地睨他。

  「你很小氣耶。在臺灣,每次都是你接受女人仰慕的目光,偶爾讓我享受一下有什麼關係嘛。而且他們也不是真的對我有興趣,只是看到東方女子,習慣性就想打招呼吧。我長得又不好看。」話到最後一句,嗓音輕細起來。

  「你當然很好看。」他皺眉瞪她,似乎很不高興她如此貶低自己。

  說謊。可是她愛聽。

  「我太高了。」

  「站在我身邊剛剛好。」

  「身材不好。」

  「哪裡不好了?」他打量她,下結論。「很穠纖合度啊。」

  「我是單眼皮。」

  「沒人告訴你,單眼皮女生才更有種屬於東方的魅力嗎?」

  她噗哧一笑,瞟了他一記「只有你才會這麼說吧」的眼波。

  「我鼻子太高。」她繼續鬧他。

  「我沒聽說有人嫌自己鼻子挺的。」

  我比不上李相思。

  殷恬雨梗住,急忙把差點滾出唇畔的話語拖回來。她深吸一口氣,依然是言笑晏晏。

  「路大立委能言善道,小女子甘拜下風。」

  「我說的是真心話。」他一本正經。

  或許吧,但他也說過太多謊言。

  她悄然歎息,凝睇他的眼卻仍是淘氣的,璀亮如星。「你敢在『真理之口』發誓嗎?」

  「真理之口」是羅馬極受歡迎的觀光地標,一塊嵌於教堂門廊的大理石板,有著猙獰臉譜,羅馬人認為臉譜上的嘴代表了神的判決,說謊的人將手伸進嘴裡,將會被獠牙一口咬掉。

  這傳說,路柏琛當然也聽說過。

  「當然敢,有什麼不敢?」他信誓旦旦。

  「你不怕自己的手被咬掉?」

  他聳聳肩,展臂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笑嘻嘻地逗她。「那你不就糟糕了?要侍候一個獨臂老公。」

  她偎在他溫暖的胸膛,心下既甜蜜,又禁不住些微酸楚。

  為何他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對她開玩笑呢?他心裡,明明想著另一個女人啊!

  有時候她真想對他抗議,如果不愛她,就別對她如此溫柔。

  她半無奈地偏高臉蛋,直視他。「怪不得黨內那些大老都那麼喜歡你。」

  「你這意思該不會是說,我專會花言巧語吧?」他危險地眯起眼。

  她抿唇,但笑不語。

  「恬雨!」他惱了,單手撫上她後頸,作勢要掐她。

  她吃吃地笑,縮頸拱肩,躲他可怕的爪,明眸一轉,忽地瞥見不遠方一座往山上教堂延伸的大理石階梯。

  「那好像就是西班牙階梯耶!我們爬上去好不好?」話一落,她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掙脫了他,一溜煙地往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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