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家有傻妻 | 上頁 下頁
三十五


  該不會肚子餓了,摸去廚房偷東西吃吧?想著,他忍不住莞爾一笑,下樓來到廚房、餐廳,找了一圈,都是靜悄悄的。

  這下關在齊開始緊張了,腦海浮起不祥預感,從二樓又找到一樓,接著來到戶外花園。

  他順著石板小徑,一路往涼亭的方向走去,經過玻璃暖房時,隱約見到人影晃動。

  他仔細一瞧,果然看見滿房嬌豔的蘭花裡,立著一道玲瓏娉婷的倩影。

  這麼晚了可心來這裡幹麼?

  他狐疑,往前走了兩步,忽地全身凍住,這才發現暖房裡除了他老婆,還有另一個男人。

  那是……在晉,他那個自命風流的弟弟。

  關在齊瞠著眼,一動也不動地僵著,看著關在晉走近可心,不知說了些什麼,惹得她珠淚盈盈。

  她……哭了?

  關在齊胸口揪擰,悶悶地無法呼吸,深深葬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終於還是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他的前妻,方巧芸,也曾在這樣的深夜時分,在這隱密的玻璃暖房裡,哭倒在他弟弟懷裡。

  同樣的情景,同樣的畫面。

  為什麼?

  關在齊緊緊掐握拳頭,指尖掐入掌心肉裡。

  為什麼偏偏也是深夜幽會,也是哭得梨花帶雨?

  是他又做錯了什麼嗎?是他對她不夠好嗎?為何她要和那個女人一樣,如此重重傷他!

  他不相信,可心不可能這樣對他,她不會……

  關在齊心亂如麻,胸膛震著,雙腿顫著,但他仍鼓起勇氣,一步一步地往他曾恨不得永不再記起的惡夢走去。

  可心不一樣的,她不會像巧芸那樣對他,她不會……

  他在暖房門口躑躅,正想不顧一切地走進去時,卻聽見一道哽咽的嗓音揚起。

  「我表姊……真的是因為那樣才死的嗎?」

  這句問話,如極地最寒冷的冰雪,凍結了關在齊這陣子好不容易變得溫暖的心。

  他雙目無神,下意識地往後退,重新躲回暗夜陰影裡。

  可心再回到房裡時,夜色又更深濃了幾分。

  她換回睡衣,窸窸窣窣地上床,原本閉著眼的關在齊似是被她驚動,低聲咕噥。

  「你去哪兒了?」

  「啊?」她大驚。「吵醒你了嗎?我剛剛就是去……嗯,去廚房偷點餅乾吃。」說著,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咚地敲著,她真怕他聽到。

  「傻瓜!晚上沒吃飽嗎?」

  「嗯,肚子有點餓。」

  他沒再說話,靜靜地,彷佛又睡沉了。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拉高被子,合落眼簾。

  夜很深很靜,男人的眼睛卻陡地睜開,迸射兩道淩厲的光芒。她說謊!

  他以為最單純直率的她,竟也學會了對他說謊……

  他怔怔地想著,眸光一點一點黯淡,直到濃縮成一片憂鬱的死寂。

  記得和她初次相見。

  那天,他接到醫院通知,匆匆忙忙趕去,見兒子安好無恙,心頭的重石頓時落下。

  然後,他看見和家睿肩並肩坐在一起的她,她不知跟家睿說些什麼,竟用雙手掐起孩子的臉頰。

  他嚇一跳,以為她在欺負自己兒子,忍不住大踏步上前,她感覺到他氣勢淩人的身影,揚起眸來。

  那是他生平所見最清亮、最澄透的眼陣,純粹的眼神不見一絲雜質,像是兩丸黑玉,悠悠浮于水中央。

  她看著他,起先是陌生的,漸漸地像認出了什麼,櫻唇彎彎,絲絲甜甜的笑意浸透眉眼,美得令人心悸。

  「你爸爸來了。」她輕輕推了推家睿。

  家睿揉著自己發痛的臉頰,看向他時,表情卻是怯怯的,像是擔心遭他責備。

  而他的確也罵了家睿幾句,為何不乖乖跟著老師,一個人亂跑?要是沒人把他救出火場,該怎麼辦才好?

  然後,他發現她的表情慢慢變了,不笑了,憤然起身,像母雞擋在小雞身前,替家睿擋去來自父親的怒火,不客氣地罵他這個做爸爸的一點都不溫柔體貼,像這種時候根本就不該說什麼多餘的話,直接把孩子抱進懷裡就對了。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被一個陌生女子叨念,禁不住愣了,人人都說外表淡漠的他全身上下總是帶著寒意,教人不敢接近,而她卻似乎視若無睹,難道她不怕他?

  那天,只要他一閉上眼,那清甜嬌美的笑顏便會不由自主地在他腦海浮現。

  後來,他又見到她了,卻是在方家,原來她是巧芸的表妹,謝可心。

  可心,可心,這真是個好聽的名字,他在心裡念了一遍又一遍。

  接著便是他們的相親約會,她像個天真的孩子,毫不保留地在他面前展現最真實的一面,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不愛看的電影就打瞌睡,愛看的就興致勃勃。

  他無數次拿她和巧芸比較,雖然是表姊妹,性格卻是如此天差地遠,巧芸總是憂鬱,她的笑容燦爛得猶如接收了全世界的陽光。

  她還敢捉弄他、逗他笑,說他老闆著一張臉,看起來老了十幾歲,實在糟蹋。方念祖說她的智力從十四歲後便停止發展,可他感覺不到她哪裡蠢笨,或許有些想法是太單純太傻氣,但仍掩不住她身上一股靈氣。

  他甚至覺得她是伶俐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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