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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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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的,究竟是哪一個? 仰頭望天,天空一片澄藍,宛如她的芳名那樣美麗的藍。他望著,祈求藍天反照出令他掙扎萬分的答案。 卻,不可得。 夜,很深很深。 窗外高高掛在天邊的新月,泠泠灑落銀白色的輝芒,讓入夜的臺北水融融的,看來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咖啡店裡,很靜很靜,客人幾乎都散光了,只有老闆娘在吧□懶洋洋地整理善後。 還有獨坐在角落的她。 自從出院後,她總會在夜裡來到這家咖啡店,帶一本書,點一壺水果茶,靜坐到深夜。 溫熱著水果茶的火焰燃盡了最後一點生命力,逐漸滅去。 她望著,瞳眸忽然漫開淡淡迷霧。 半晌,她執起茶杯,啜飲最後一口水果茶。酸酸的、澀澀的,微微冷卻的茶。 桌上,幾米的「地下鐵」靜靜地攤開在某一頁── 歡樂人潮散去,誰來溫暖這寂寞的空間? 她想著,低低一笑,站起身,正想結賬買單時,窗外的人影忽地糾結她的身與心。 是溫亦凡,他直直地站在窄巷的對面,雙手插入牛仔褲的口袋,深深地、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他修長的身軀似乎滿蘊著某種痛苦與寂寞,在地上朦朧地拖出一地暗影。 她怔怔地瞧著那道影,看著他一步一步接近她,然後在玻璃窗外停定。 她抬眸望他,他寬亮的額正抵住沁涼的玻璃窗,深幽若潭的墨瞳掩在兩扇濃密的眼睫下。 她不覺高高抬起手,指尖隔著玻璃,輕輕撫過那看來憂鬱的睫毛。 他是特地來找她的嗎?他想說什麼?為什麼什麼也不說? 為什麼她與他總是隔著一道玻璃,看得見彼此,卻觸摸不到彼此? 看著他如此落寞,她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發疼。想撫慰他,卻不知該如何做。 因為她雖然想碰觸他的心,可他的胸膛卻遠在玻璃窗外。 「亦凡。」她低低地喚著他的名。 他似乎聽見了,揚起眸,怔怔地看著她。 「亦凡。」她讓自己的唇,勾勒對他的心疼與思念。 他告訴她很多很多,關於他對風鈴的疼愛與眷戀。 她發現自己最近似乎總是在聽男人傾訴,傾訴他們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意,不同的是,石修一的傾訴令她無奈,而他卻令她心痛難抑。 當一個男人枕在你腿上,想的卻是另一個女人,那是什麼樣的滋味? 現在的程天藍,非常明白。 她澀澀地笑,拿手輕輕刻畫他面部英挺卻柔和的線條,溫柔的目光,像母親凝視她疲倦的孩子。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明眸靜靜凝睇他,溫婉的笑意中映出他迷茫的臉。 他怔了,有好一會兒,沉陷在那樣寵溺的眼波中,無法自拔。仿佛一世紀之久,他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天藍,你怎麼能忍受我跟你說這些?簡直就是一個男人的無病呻吟。」他自嘲地說。 可不知怎地,他卻想對她說這些。不知怎地,他覺得她能明白,而只要把一切告訴她,這些年來深深纏繞心中的愛戀便能就此散開── 一念及此,溫亦凡忽地一震。 原來他想掙脫嗎?今晚來找她,對她傾訴,是否意味著他想掙脫往日情懷? 心跳忽地亂了,他揚起眸,怔怔望著她。 而她正對他靜靜微笑,溫柔似水的微笑。 「我很高興你對我說這些,亦凡。你們三個小時候似乎過得很有趣、很開心。」 「我們……是很開心。」 「你小時候真調皮,老是帶著梁醫生一起對其他人惡作劇。」 「我……」 「其實你現在也一樣,有時候真像個淘氣的小男孩。」她嘲弄地伸指點了點他的鼻尖。 他心一動,驀地抓住她柔細的手指,「天藍……」 「我真希望自己也能認識小時候的你。」想看看他惡作劇時臉上是怎樣的神情,想看一個調皮搗蛋的小男孩究竟是何模樣。 她想著,目光逐漸朦朧。 他看著,忽地臉紅了,從她雙腿上起身,微微窘迫。「還是別認識比較好,小時候我是個破壞狂,什麼東西都愛拆來看看,老師跟長輩都拿我沒辦法。還有,我對班上女同學的態度也很惡劣……」 「只有你的風鈴妹妹才是寶貝吧。」她淡淡諧謔地笑。 他心一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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