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黑寡婦傳說 | 上頁 下頁


  望著他緩緩滲出血流的鼻尖,溫亦凡發現自己對那蒼蒼老顏實在無法同情,「我警告你,要是你以後再來煩她,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魏俊豪抹了抹血,搖搖晃晃地起身,「你……你是誰?」

  「溫亦凡,這家醫院的醫生。」

  「你……你給我記住,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才會……才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對他語不成聲的威脅,溫亦凡只是毫不客氣地再度給他一拳,這一回,對準他油亮的雙下巴。

  「你放馬過來吧,我隨時候教。」冷冷拋落一句後,他護著程天藍,來到梁風鈴面前。

  後者頸部的傷口已經止了血,貼上OK繃。確認未婚妻沒事後,溫亦凡開始為懷中冰冷的嬌軀感到擔憂。

  「風鈴,她受了驚嚇,體溫很低,你看需不需要給她注射鎮靜劑?」

  梁風鈴不語,瞥了容色蒼白的程天藍一眼,跟著,清銳雙眸落定溫亦凡,「你關心她,似乎比關心我還多。」低細的嗓音雖然平和,怨懟意味卻明顯。

  溫亦凡一怔,「風鈴……」

  「你們都是一樣的。在你們心底,我究竟算什麼?」清冷幽眸瞪著他,卻又仿佛沒看著他,只是透過他,控訴另一個人。

  他默然了。

  「不用管我。」

  在溫亦凡扶著她回到病房,細心地喂她喝了水、服了藥,甚至為她將棉被密密蓋上後,程天藍終於無法忍受他這樣的溫柔,銳聲開了口。

  「你走吧。」她側了個身,不想看他。

  他卻不肯離去,拉了張椅子在床畔坐下,正對她意圖藏起的嬌顏,「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你!」瞪視他淡淡的、宛如頑童般的笑容,她呼吸一窒,「你這人怎麼這麼煩?」

  「你覺得我煩嗎?」他只是嘻嘻地笑,「真傷我的心!要知道,我從小到大,還沒有任何女人嫌過我煩呢。」

  「哼。」

  「好了,快睡吧。我保證,等你睡了我就走,絕不會乘機對你不軌的。」他開著玩笑,她卻若有所感,雪頰淡淡漫開薔薇色。

  她再度翻轉了身,背對他,「你應該去看看你的未婚妻,小心她對你生氣。」

  「風鈴不會的。她雖然有時有點任性,可心腸很好,她很少對人生氣,就算氣一個人,也氣不了太久。」

  「聽來,是個很好的女人。」她澀澀地評論,不明白自己心底為什麼竄過一股酸意。

  「她的確很好。」

  「再好的女人也受不了自己的未婚夫跟別的女人獨處一室吧?」她咬唇,嗓音驀地淩銳。

  他默然。

  她撐起上半身,扭頭瞪他。

  迎向她蘊著責備的眼神,他驀地苦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天藍,你想說我應該離你遠一點。」

  她心一緊,「你……知道就好了。」

  「可我也告訴過你,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沒辦法不管你。」他望著她,眼神是深思、是不解、是懊惱、是迷惘,更蘊著幾分濃得化不開的奇異情感,「你告訴我為什麼,天藍,為什麼男人見了你,都會失去理智?」

  為什麼男人見了她,都會失去理智?

  這樣的問題令她心如刀割,她深吸一口氣,良久,才輕聲開口,「你知道毛地黃嗎?」

  「知道。」他點頭,「一種抑制心臟病的藥物。」

  「是一種毒物。」她低低地說,「人們以為吃了它可以解救自己,可日復一日地吃,日復一日地服毒,有一天分量重了,就會毒發而亡。」

  「那又怎樣?」

  她沒立刻回答,只是輕輕揚起唇角,淡淡笑了。那微笑,有點苦,有點澀,有點飄忽。

  「那就是我。」喑啞的嗓音在室內漫漫回蕩,「對男人而言,我就是毒藥。」澄透卻難解的眸轉向他,「不要試圖研究我,更不要接近我,我很危險。」

  我很危險。

  從來都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這麼說,可今日這句話,卻是吐自一個女子之口。一個看起來蒼白無助得讓所有男人見了,都忍不住想發揮騎士精神拯救的柔弱女子。

  她,究竟是柔弱,或危險?他究竟應該照顧她,或者遠離她?

  她或許是毒藥,即使是,也是嘗起來最甜、最美的那一種。

  她是毒藥,最危險、也最甜蜜的毒藥,誘惑著男人一口吞下,嘗盡人世間欲仙欲死的滋味。

  她是毒藥──

  在溫亦凡猛然捉回神智時,他才恍然不知何時他已伸手攬住了她優美的頸項,緩緩將她的唇送向自己。

  蒼白、薄銳的兩瓣唇,不飽滿、不紅潤、不性感,卻不可思議地讓人迫切想一親芳澤。

  他想吻她。

  明晰地感覺到胸膛滿溢的渴望,他有些震驚,卻沒有放開她。

  他看著她,看著她宛如在秋風中折了腰的柔花、微微顫抖的唇,看著她逐漸漫開朦朧水霧的眸。

  迷濛的眸,似乎可以滴出水,嫵媚,勾魂。

  可媚瞳裡,卻也藏著某種絕望,某種在滿眼情×氤氳中,讓人無法認清的絕望。

  他驀地神智一醒,放開她,倉皇地起身,倒退數步。

  她不解地望著他。

  「對不起。」俊唇牽起苦澀笑弧,「我想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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