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嬌女休夫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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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眸望向丈夫,忽然覺得這畫面很像她曾經在夢裡見過的,她曾渴望著,有朝一日能懷上兩人的愛情結晶,而他就像這樣蹲在她面前,傾聽著寶寶在她肚子裡淘氣。 「你知道嗎?石頭。」她沙啞地揚嗓。「我真的有點怕。」他暮地抬頭。 她望進那幽深的眼潭。「這十年來你不在我身邊,一開始,我是很不習慣的,有時候半夜從惡夢中驚醒,好難過好難過,好想打電話給你,求你回來陪我。」 「那為什麼不打?」他啞聲問。 「因為我告訴自己,不可以那麼軟弱,我一定要堅強。」她迷蒙地微笑。「後來,我漸漸習慣見不到你了,甚至覺得其實也沒有什麼,就算沒有你,我一個人也能闖過這些難關,沒問題的。」沒問題嗎?他惆悵地聽著她剖白心路歷程。 「可現在,我又遇到你,跟你結婚,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又回到最初的自己了,我覺得……好脆弱。」她凝望他,明眸隱隱閃著淚光。 「我不想死,石頭,真希望自己能健健康康地活著,跟你一起白頭偕老,我不想離開你……怎麼辦?我真的不想……」這就是愛嗎?讓人堅強,卻也令人脆弱,教人變得貪婪,捨不得拋下生命的美好。 她驀地哽咽,珠淚碎成一片片,割他的心。 他頓時胸口劇痛,緊緊握住她的手。「你不會離開的,我不是說過嗎?擁抱著你,我永遠不會再放開。」 「嗯,我知道。」她輕輕點頭,仿佛自責自己不該讓氣氛變得凝重,笑笑地伸手拭淚。「都怪你,真討厭!讓人家又變脆弱了。」 「怎麼怪我?」他順著她玩笑的口氣。 「因為在你面前。人家就想撒嬌啊!」她慎睨他。「就想要你疼疼我、抱抱我,跟我說好乖好乖……都是你,害人家變得好沒用……」 她不依地搖晃他的手,淚盈盈,臉紅紅,模樣還真似個愛撤嬌的小女孩。 他笑著捏捏她鼻頭,將她攬進懷裡。「那就撇嬌吧!對男人撒嬌,是妹妹的權利,戀人的權利,也是一個女人的權利。你呢,三者都是,當然有權利對我耍賴。」 「意思是,我說什麼你都會聽嗎?」她調皮地玩弄他的衣襟。 「是,大小姐!」他精神飽滿地答應。 她笑了,笑意融進淚光裡,格外清美。 他著迷地凝視她,半晌,忽地悠悠歎息。「怪不得方斯文也會為你動心。」 「什麼?」她一怔。 「就你那個好朋友啊。」他撇撇嘴,話裡浸染一絲酸味。「他跟我說,這十年來他一直很喜歡你。」 「喔。」 「喔什麼喔?」他很不是滋味。「人家對你一往情深,又那麼照顧你,你居然沒愛上他,也真奇怪。」 「你在吃醋啊?」她惡作劇地逗他。 他狼狽地一窒。 「那你呢?」她反問。「黎筱柔不是也暗戀你嗎?你幹麼不跟她交往看看?」 「至少我沒特地到她家煮稀飯給她吃。」 「呵呵~~說穿了就是嫉妒嘛!大男人還那麼小氣?不覺得丟臉嗎?」她扮鬼臉,椰榆他。 他假意憤慨地瞪她,抓起她一根手指,作勢咬下去。 她驚呼著想逃離他懷裡,他使勁圈鎖住她,深眸點亮邪惡,方唇一寸一寸逼近她。 就在兩人即將接吻的那一刻,護士小姐很殺風景地敲門進來——「艾織心小姐,你的報告出來了。」 靜夜。 蒼幕沉沉地降落在這山區,月娘隱沒了,星子卻意外地璀璨,一眨一眨地,仿佛悄悄訴說著神的嗯典。 是的,對季石磊與艾織心來說,這個夜是慈悲的,是上天慷慨的賜予,讓他們在經歷過一場忽喜忽悲的心情起落後,能在這夜色裡,平靜地相偎。 他擁著她,坐在兩人初次定情的涼亭下,回顧曾經。 他慶倖著,醫院的檢驗結果證實他摯愛的妻子只是過度疲勞,有點貧血,她很健康,只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恢復體力。 但他也感歎,現在自己能這樣擁抱著她,是她經過了許多年的奮戰得來的,在她力抗病魔的時候,他卻沒能陪在她身邊。 「你知道嗎?化學治療很難受的,每次照射過放射線,我都吃不下東西,吃了也會吐出來,有時候整個晚上都躺在床上痙攣。那時候會很希望,自己乾脆死了算了。」他沉默地聽著她傾訴當年與死神搏鬥的經歷。 並非因為她想爭取同情,而是他堅持要聽,因為他錯過了那段日子,錯過了她最痛苦的時候。 她的傷口已結痂,他的傷口卻正劃開,但對他們彼此來說,這都是療傷必經的過程。 「我是不是不該告訴你這些?」發現他的臉安靜地交錯著淚痕,她不忍地咬唇。「我還是不說了,好不好?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他搖頭。「你繼續說。」 「可我不想你這麼難過……」 「你不說的話,我會更懊悔。」他啞聲低語。 他想知道她過去究竟承受了什麼,他必須知道,就算自己因而受傷,痛楚地流血,那也是幸福的傷口。 幸福,是值得人痛的。 她凝娣他,仿佛也領悟了他的心情。「好,那我就繼續說了。」 放是,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了,那些絕望與痛苦,那一個個不安的白日與無眠的黑夜,歷歷似在眼前,折磨著他。 有好幾次,他覺得自己快到臨界點了,嘔吐的欲望從內心最深處潮湧上來,他強忍住,一口一口咽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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