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戒痕 | 上頁 下頁
四十


  “聽說你在手術房外等我時,作了惡夢,是哭著醒過來的?”睇著他的燦燦雙眸閃爍著調笑之意。

  可惡啊!他暗暗磨牙。“誰告訴你的?”

  “你說呢?”

  該死的趙英才!一個大男人還那麼大嘴巴!

  傅信宇面色難看,眼神陰晴不定,夏初雨見他這表情,笑得更清爽。

  “怎麼?看你樣子很想殺人喔。”

  沒錯,他是很想殺了趙英才!“為什麼那時候偏偏你就在他公司門外昏倒,被他給撿回去了呢?”

  “怎麼?你這意思是在我那麼傷心絕望的時候,你寧願沒有人安慰我,沒人收留我?”

  他一窒。“我不是這意思。”

  話說趙英才既然救了她,是她的恩人,也就算是他傅信宇的恩人。

  “那就好啦!”夏初雨眼珠子一轉,不知怎地,愈是見他這種表情,就愈想逗他玩。“你啊,應該感謝人家的恩情,而且他跟我說他跟你已經建立了特殊的交情,算是好朋友了。”

  他一凜。“他這麼跟你說?”

  “是啊。難道不是嗎?”她有意試探。

  “唔。”他停頓,有些閃躲似的別過目光。“也不能算不是啦。”

  趙英才這人飯桂煩,跟他鬥鬥嘴倒也挺有趣的,所以他們一起上酒館喝過幾杯酒,談過一些男人之間的話題。

  但、是!“我跟他只能說算有點交情,不是特別好的朋友。”他堅持撇清。

  看他一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情,夏初雨不禁嗤聲笑了,笑顏如花。

  起初他有些懊惱,後來見她笑得歡悅,什麼不甘不滿都忘了,只要她開心就好,她笑,他的人生就是一片彩色。

  夏初雨笑過,吃著水果,若有所思。“其實我開刀醒來後,總覺得好像作了個夢。”

  “作夢?”他詫異。

  “嗯,我記不太清楚了,這幾天一直在想,好像我走在一條很長很黑的道路上,身後一直有人喊我回去,可是前方有光亮,看起來很舒服、很溫暖,而我累了,只想找個地方躺下來好好休息,所以我很猶豫該不該回頭。”

  “那個喊你的人,是我嗎?”他想起那個足以令自己魂飛魄散的惡夢。

  “應該是吧。”她揚眸望他,眼底眉梢都是深情款款。“那時候我覺得喊我的人像在哭,而天空開始下雨了,我臉上、脖子上都是濕濕涼涼的液體,一滴一滴的,讓我感覺心好痛……我想,那說不定是你的眼淚。”

  是他的眼淚。

  雖然丟臉,雖然有損男性尊嚴,但他想在那條生與死的關口挽留住她的那場雨,確實是他的眼淚沒錯。

  他倏地握住她的手,緊緊地,與她十指交扣,繾倦愛戀。

  “因為下雨,所以你回來了嗎?”他問。

  “嗯。”她輕輕頷首,偎靠他胸膛。“那時候我全身都痛,像火在燒,像千刀萬剮,我想只要到那個有光的地方就安全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可是下雨了,我的心好痛,身體再怎麼痛都比不了心碎,所以我還是回頭了,很努力、用盡所有力氣,就算是用跪的用爬的都好,我回頭了。”

  他心弦震顫,猛然收攏臂膀,密密地將她納在懷裡。“謝謝你,初雨,謝謝你回來!”

  謝謝她沒有丟下他一個人,謝謝她寧願忍受地獄般痛苦也要回到他身邊。

  謝謝她,在以為自己生命即將到盡頭的時候,在只差一步就可以得到永遠的安眠的時候,仍然牽掛著他,舍不下他。

  “信宇,我愛你。”她低聲表白。

  “我也……愛你。”他沙啞地回應,噙著哽咽,噙著男兒淚。

  感謝上天給他再愛她一次的機會,這一次,他不會再傷害她了,也不會猜疑,他會完完全全地敞開心房,讓她進來,他會給她毫無保留的愛與幸福。

  “我哥早上打電話給我,要我明天出院後,你帶我回家一趟,他說他們有很多話想問你。”

  傅信宇聞言一怔,半晌,自嘲地苦笑。

  該來的終究逃不過,他還是得面對夏家人的輪流拷問,想起夏家那一個個機靈淘氣相當不好惹的父母兄姊——

  嗯,看來在給她幸福前,他還有很多難關要過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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