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紅妝天下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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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鋒銳利,每一句都如刀,砍在月緹心上,也砍在他自己魂魄上。 不錯,他是沒血沒淚、無情無義之人,他的魂魄冷硬結凍,即便砍得血肉模糊,也感覺不到痛。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 「殿下……」月緹望著他,雙眸逐漸失神,失去生氣,一顆珠淚碎落。 開陽心一擰,不是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嗎?怎麼好似還是有股奇特的麻痹呢?他用力咬牙。」你安息吧!」 語落,他將劍鋒往前一送,賜月緹死個痛快。 她微微笑著,臨終前,依依不捨地望了不遠處的師兄一眼。至今她方才痛悟,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是師兄,她相信他會在黃泉路上等著她,與她同行…… 「我……來了,等我。」 這是她最後的遺言。 開陽凝立原地,望著她,望著滿地屍身。 自古君王為了成就大業,不知踏過多少鮮血,踩過多少殘骸。 要多少的犧牲,才能鋪成一條王者之路?這些人為了主君拋頭顱、灑熱血,值得嗎? 一群傻瓜!真是一群傻子。 「王兄,你為何……這麼做?」真雅遲疑的聲嗓在他身後揚起。 他緩緩回首,牽著唇,卻不是在笑。 「為何要救我?」 他沒回答,看著真雅與無名相互扶持,為彼此的傷勢焦急,他忽地感覺眼眸像生了刺,尖銳地痛著。 「其實我……並不想統禦這個國家。」他沙啞地自白。 真雅與無名同感驚愕,疑慮地看他。 他又扯了扯唇。「史書怎麼寫我,世人怎麼看我,我一點都不在乎。」 怎能不在乎呢?真雅顰眉,正想追問,開陽給了答案。 「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哪能管得了這許多呢?」他悠然低語。 真雅驚駭。」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要了,真雅。」他淡淡說道,面無表情。「這見鬼的王座,就給你吧!」 她不敢相信。「王兄,你……」 「赫密與月緹,我這兩個心腹,就勞煩你將他們葬在一起吧!讓他們在黃泉路上,能夠結伴同行。」他頓了頓,嘴角噙起自嘲。「至於我,史書若要記載,就寫我由於密謀政變失敗,四面楚歌,自刎身亡吧!」 所以,他這意思是…… 真雅容色蒼白,看著兄長不慌不忙地拾起地上一把染血的刀。 「王兄,你想做什麼?」她嗓音發顫。「你可別——」 「采荷在等我。」他打斷她,橫刀就頸。 他想死,他竟然求死! 真雅惶然失色,心海翻湧驚濤駭浪,她以為一心對王位汲汲營營的王兄,原來根本沒將那寶座放在心上,失去所愛,他也失去了生存的意義。 「我相信你會是個很優秀的女王,真雅。」這是他對她的稱許,也是最真切的祝福。 雨大了,雨霧濛濛,迷離了前方的路。 他,會走向哪裡去呢?能找得到他最心愛的女人嗎? 開陽想著,慘然一笑。 別了,他兩個遠比他善良可愛的妹妹;別了,這個他毫無留戀的世間。 他該上路了。 他閉眸,感覺刀鋒貼著頸脖,很涼,很舒服,他握緊刀柄,手上正欲使勁—— 「住手!采荷還活著!」 「采荷果真還活著嗎?」 數日後,政變肅清,真雅與德芬聯袂來到靖平王寢宮,探視過重病的父王后,兩人辟室密談。 案邊一盞銅爐燒著薰香,輕煙嫋嫋,姊妹倆隔桌對望,眉宇之間都不禁輕籠愁緒。 「姊姊對開陽王兄說的那番話,可是當真?」德芬低聲詢問。 真雅捧杯啜茶,沉吟許久,方才搖搖螓首。「其實我也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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