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煙華夢醒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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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說也沒什麼用了,反正現今事情就是這樣,已然沒有挽回的餘地。 就算道歉又如何呢?龍門依然對不起他,楚家還是對不起他,她——更對不起他。 無法改變了,這一切。 所以她不說,他也不說,兩人見面時經常是沉默的,氣氛寂靜。 但卻不尷尬,奇怪的,兩人之間似乎不需言語溝通似的,有時單只是眼神相對就能明瞭對方的思想。 她會煮一壺咖啡,偶爾沖茶,兩個人席地而坐,看書,聽聽廉價收音機傳出的廣播節目。 有時,她會拉拉小提琴,而他,就坐在一旁靜靜聆聽。 「你拉得很好。」有一晚,當他聽完她拉完一整首的帕格尼尼,驀地低啞開口,黑眸閃爍著異樣光輝。 「是嗎?」她有些訝異,秀眉微挑。 「真的。」他頷首,語氣堅定。 她不覺有些高興,兩年多來她總是一個人悄悄拉小提琴自娛,從不曾在公開場合演奏。 她總是在夜裡獨奏,沒有任何迴響,任寂寞一點一滴侵蝕自己——而今,她終於得到迴響了,而這讚美還是來自於他! 「你不是一直認為我的琴聲沒有感情嗎?」 「從前的確沒有,但現在——」他忽地一頓,住了口,啜飲一口咖啡,眸光深思。「現在怎樣?」 他沒立刻回應,凝視她半晌,「現在仿佛又壓抑了太多感情。這樣也不好,天兒。」 「不好?」 「明明還有情的,為什麼偏要強迫自己無情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他看著她,「我相信你明白。」 她默然不語。 是的,她想她是明白。 她明白現今的自己與從前確實是有根大的不同了,這不同強烈到偶爾當她望向鏡中,看到鏡面反照的另一個自己時都會忍不住嚇一大跳。 那個處在雲端、不知人間疾苦的天之驕女已經不見了,在同樣是楚天兒的軀殼裡,禁錮的是另一個靈魂。 一個受了傷的靈魂。 一個從雲端掉落凡間,嘗盡了世間冷暖的平凡女子。 是啊,她已經變平凡了,一個安分守已,日日上班、下班,生活規律的女子。 她不再狂野、放縱,不再奢望遙不可及的夢想。 她變得平凡了,就像世間無數個普通女子一般,過著安靜恬淡的生活。 沒什麼不好的,不是嗎?至少現在的她是獨立了,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自行面對一切。 某方面來說,她是覺得驕傲的,現在的自己確實稱得上是個完完整整、獨立自主的女人了。 但在內心深處,仿佛又悄悄燃著難以撲滅的火苗,像是渴望著什麼,卻難以理清。 理不清的。她搖搖頭。 思緒就像糾纏成一團的毛線球,怎麼也理不清。 所以她乾脆不理了,將卷成一團的毛線推入內心最深處,忽略它的存在。 忽略藏在心底深處的渴望…… 「你知道行飛的近況嗎?」墨石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驀地打斷了她迷蒙的思緒。 「哥哥?」她回神,征然半晌,「當然。」 「他出獄了。」 「我知道。」 「這兩年他一直知道你的消息?」 「嗯。」她點頭,「我們有通信。」 「我就知道。」墨石悶悶地應道,無法不感覺遭受背叛。 這兩年多他找她找得如許辛苦,如此心慌意亂,而行飛原來一直知曉她的消息,卻不肯告訴他! 「天兒不需要你的保護,她過得很好。」當他怒氣衝衝質問好友為何隱瞞天兒行蹤如此之久時,他只是淡淡地這麼說。 該死的!她這樣叫過得很好嗎?住在一間陰暗狹窄的閣樓裡? 「他為什麼不接你回去?」他問,微微拉高聲調。 這是最令他生氣的一點,行飛不肯告訴他天兒的行蹤就罷了,為何出了獄也不肯接回自己的妹妹? 「回去?回去哪裡?」她輕輕挑眉,靜靜反問。 「回——」他驀地一窒。 是啊,回哪裡去?楚家等於是失去了一切,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全在兩年多前讓國家收歸公有。 他們已經沒有家了。 「你們可以暫時到我那兒,還有幾間空房……」 她搖搖頭,「沒必要麻煩你。」 「我不覺得麻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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