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情義無價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第七章

  她要他原諒她。

  她請求他的原諒,可天知道,他現在真的懷疑自己有沒有資格讓她如此請求!

  是她的錯嗎?真是她的錯嗎?

  喬星宇想著,心緒像墜入無邊地獄,無奈而滄涼,而一張胡碴未刮、疲倦異常的臉孔則一徑默默對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兒。

  曼笛她在昨晚對他說了那一串近乎懇求的呢喃後便暈過去了,還是他抱起她的身子,一路將她帶回臥房。

  在抱著她的時候,他才驚覺她窈窕的身軀竟是如此滾燙。

  她發燒了,雖然那輛跑車其實及時停住,只是輕輕擦撞過她,並未令她真正受傷,但她仍因為高燒而陷入昏迷。

  原來她昨晚在屋裡時就已經發燒了,不,或許這樣的不適已經持續了好幾天,只是她一直強撐著,因為不放心醒塵的身體狀況。

  這幾天醒塵身體虛弱,她幾乎是不眠不休地照料著他,即使有他這個父親親自坐在醒塵床邊看護的時候,她也不曾回自己房間休息,總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為醒塵張羅一些吃的東西。

  醒塵對Elisa粗糙的手藝總要皺眉,唯有當她端來她親手做的料理與點心時,他才會展露歡顏。

  醒塵是那麼依賴著地,而她也放縱他如此依賴。

  終於撐不住了吧?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這樣不眠不休,更何況她其實只是一個女人。

  也許比平常的女人多了幾分英氣吧,可終究還是個女人!

  一思及此,喬星宇不覺聚攏眉峰,溫暖的大手緩緩地、輕輕地撫上她蒼白病顏,描繪著她柔美的面部曲線。

  雖然平日的她看來總是神采奕奕,英氣颯爽,可昏睡著的她竟不可思議地柔弱,仿佛一尊細緻的瓷娃娃,一捏就碎——

  是遭他捏碎了吧。喬星宇深保歎息,想起昨晚她拚命懇求著他的哀傷模樣,他一顆心就忍不住揪得發疼。

  她很在意他的看法,非常非常在意!

  這是她這幾天鬱鬱寡歡的原因嗎?因為他在醫院那樣驚天動地地責駡了她,接下來又對她冷言冷語。

  她以為他憎恨她嗎?因為她讓醒塵入了院所以厭惡她了?

  不,一點也不!就因為一點也不,所以他這幾日才對她特別譏諷而冷淡。

  因為他不敢相信,即使自己在醫院那樣對她大發脾氣的時候,在發現她軟軟地跌坐地面時,他依然會深深的心疼。

  他不敢相信,在他為了醒塵那麼驚慌恐懼的時候,竟還能分了心神去關懷另一個女人,竟還能為她同樣的驚慌恐懼感到心疼。

  他竟想——在那一刻,他竟然有股衝動想安慰她……

  真是見鬼了!明明就是因為她帶著醒塵去看球賽,才會害得他兒子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可他竟然無法痛痛快快地責駡她,竟然在責駡她的時候感覺自己像個不折不扣的壞蛋!

  他沒做錯,她是鼓罵,可他卻莫名其妙覺得自己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這樣的認知令他格外憤怒,為了揮去那不可理喻的罪惡感,所以他這幾天才變得如此冷酷,希望藉著對她完全的冷酷壓下自己對她異樣的情感。

  可他現在卻再也壓不下了,在整夜守護著她,看著地如此蒼白而脆弱的模樣,他發現自己的心再也冷硬不起來。

  她要他的原諒,可他卻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應該請求原諒的人啊,自己才是那個做了錯事的人——

  “星宇?”柔弱的、沙啞的嗓音輕輕揚起,伴隨著一對靜靜凝睇他的星眸。

  她不知何時醒了,正望著他,朦朧的星眸裡蘊含著一點點不確定,她仿佛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他微微一笑,“你感覺好多了嗎?”一面問著,一面將擱在她頰畔的手往前額移動,探了探她的體溫。

  仿佛真是好多了,體溫下降不少,不再如昨夜那般驚人的滾燙了。

  “我怎麼了?!”她問,還有些茫然。

  “你暈倒了,因為高燒的緣故。”

  “我……發燒了?”她怔怔地說,半晌,像忽然想到什麼,迷蒙的眼瞳驀地清明,“醒塵呢?他怎麼了?沒事吧?”

  她問,一面掙扎地想撐起上半身,他連忙定住她的身子,“別動。”溫和的語音蘊含著某種經過壓抑的沙啞,“醒塵很好,他沒事。”

  “他真的沒事?”

  “嗯,現在才清晨六點多,他應該還在睡吧。”

  “現在才六點多?”她一怔,重新躺落枕上的蟯首微微轉動,星眸梭巡著他的臉龐,“你……在這裡守了我一夜?”“嗯。”他坦然承認。

  他真的守了她一夜?

  劉曼笛心弦一扯,簡直不敢相信,眼睫因為他的坦承不諱微微顫動。她低垂星眸,悄悄凝睇他,在確認他下頷胡碴未刮,眼圈下又顯然帶著疲倦暗影後,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滋味驀地從心底泛起。

  他真的守了她一夜,不曾合眼。

  他關心她,他不恨她,也許也不討厭她——一個人不會照顧自己討厭的人一整夜,對吧?對吧?

  想著,一陣波意忽地沖上劉曼笛眼眶,她連忙閉眸,深深呼吸,“謝謝你。”重新展開眼瞼時,她已用盡所有意志力控制那突如其來的軟弱,蒼白的唇角甚至拉開一彎淺淺笑弧。

  “不必客氣。曼笛,我——”他一頓,似乎有滿腔話語想說,卻不曉得該怎麼表達,只能用那對幽深微邈的黑眸煩惱地盯著她。

  她心弦繃得更緊,無法承受他那樣望她,“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對不起,曼笛。”他沉吟良久,終於還是徐悠出口,“我想我欠你這麼一句。”

  “對不起?”他向她道歉?為什麼?

  “因為我不該在醫院那樣責備你。”他看透了她的疑惑,“我沒有資格,曼笛,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醒塵好,只是……”

  “不,你不必道歉,那晚確實是我的錯。是我忽略了醒塵的身體狀況,我不該帶他去那種地方,自以為能控制一切——”她誠摯地望著他,“我差點害了醒塵,你會那麼著急也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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