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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任傲天低低地、嗓音微啞,思緒則跌回兩天前,他與羽潔最後的爭論……

  「我不能娶你,羽潔。」

  「你不能娶我?」薛羽潔瞪著他,仿佛不敢置信他竟如此回應。「你不能娶我?」她再問一次,嗓音逐漸拉高,面色亦逐漸刷白。

  他覺得難過,真的無意如此傷害她。

  「說話啊,傲天,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他下頷繃緊,「我說我不能娶你。」

  「為什麼?」她幾乎要崩潰了神智陷入怔忡,半晌,仿佛領悟了什麼,星眸倏地燃起滔天烈焰,「因為羽純?」

  他咬牙,不語。

  「是因為羽純吧?」她逼向他,一字一句吐落唇間,「因為你愛上她了,是不是?」

  他仍舊無言。

  「是不是這樣?你回答我啊,任傲天!」

  「是的。」

  她聞言一震,窈窕的身軀後退數步,唇瓣雪白,仿佛料想不到他竟然當著她的面承認自己感覺歸向。

  「你……你真敢。」她緊緊咬牙,怒望向他的雙眸掩不去濃濃恨意。

  他黯然歎息,「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羽潔。」

  「你是對不起我!你早八百年前就對不起我了!」她拔高嗓音,激烈扭曲的容顏顯示神智已陷入歇斯底里狀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一直就愛著她,一直就被那個妖女深深迷惑,你看著我的時候根本不是在看我,你看的人是她……你竟敢在我臉上找她的影子!」

  「羽潔!」他震驚莫名,難以相信羽潔竟會說出那樣的話。

  但他……他竟無法否認她的指控,無法否認自己不曾在她臉上找尋羽純的影子!

  究竟怎麼回事?莫非他從來不曾真正瞭解過自己?

  「你跟其他人一樣,你們都一樣!」薛羽潔激昂地繼續,她恨恨地瞪他,端麗的唇間吐出冰寒冷冽的言語,「你們都一樣!眼睛裡都只看到她,根本沒有我的存在!」

  「羽潔……」他蹙眉,抓住她的手,試圖穩定她激動異常的情緒。

  但她卻用力甩開他,「不要碰我!我警告你離我遠一點!」

  她怒視他,眸中烈焰宛若地獄之火,威脅要吞噬周遭一切。

  「羽潔,別這樣,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

  「你是對不起我!」她截斷他,憎恨的語聲尖銳高亢,回旋於氣氛冰冷的屋內。「你們每一個人都對不起我!我恨你們,恨你們每一個人……」

  她重重喘氣,身軀狂烈顫,接著,忽地急奔至餐桌前,粗魯地抓起那本八卦雜誌,激動地以兩手互扯,將一本雜誌撕得七零八落。

  「該死的……該死的愚蠢記者!竟將那個女人當成了我……她哪比得上我?賤女人!膽敢擁有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該死的賤女人……」

  他倒抽一口氣,瞪著薛羽潔狂亂的模樣,緊緊蹙眉。

  這樣的羽潔是他從不曾見過的,他想不到她會如此憎恨一個人,說話如此惡毒……

  是他造成的嗎?

  「對不起,羽潔,是我的錯。你別這樣,別這樣說話……」他急切地,抓住她顫抖不已的肩膀,試圖喚回她的理智。「冷靜一點,羽潔,我不想你的病又發作——」

  「哈!你在乎嗎?你在乎我是個得了腦瘤的女人,受不了這種刺激?」她瞪他,強烈憤恨,「你如果真的在乎就不會這樣對我,真的在乎就不會拒絕我!」

  「我當然在乎,羽潔當然在乎。」他低啞地,望著她的雙眸痛楚,「但我不想欺騙自己,更不想欺騙你。這些日子,我一直拼命告訴自己,告訴自己我不愛羽純,不在乎她的一切……但我只是欺騙自己。」他一頓,深吸一口氣,「我在乎的,該死的在乎!我見不得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見不得她對著別的男人笑!我嫉妒,該死的嫉妒——」

  「所以你終於肯對自己承認自己愛的人是她嘍。」她替他接續,語氣濃濃諷刺。

  「我……」他驀地咬牙,面色忽青忽白,半晌,終於重新開口,「我願意照顧你,羽潔,真的願意,可是我、我不能娶你。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在英國,我以為自己可以娶水藍,但我現在終於明白,我不能娶她的,不能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

  當時,他以為自己是為了忘記羽潔才決定向水藍求婚。

  可他現在懷疑了,他懷疑自己究竟是為了忘記誰。他究竟是因為羽潔不愛他才毅然遠赴英倫,還是因為羽純和無情訂了婚才決定遠走他鄉?

  他弄不清了。

  「對不起,羽潔,我對不起你——」

  「別說對不起!」薛羽潔尖銳地打斷他,「少那麼自以為是地同情我!你以為我真的愛你嗎?」她嘴角忽地怪異一扯,毫不掩飾對他的輕蔑與憎恨。「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愛,我來找你只因為羽純愛你——我一直以為她愛的是無情,沒想到居然是你!我才不讓她稱心如意呢,就算是我不要的男人,她也休想撿走——」

  「羽潔!」他喝止她,不敢相信這一向溫婉柔順的女人竟說出這般不可原諒的話語。「別說了,你不是認真的——」

  「錯!我是認真的。」她冷冷回應,美眸晶亮,嘲弄的笑聲自唇間毫不留情地迸落,「我從來不曾愛過你們,你也好,無情也好,我只是不想讓那賤女人得到她想要的男人。」

  「你……」他無法置信,「所以你一直在演戲?」

  「不錯。」她忍不住得意,嘴角更加揚起,「電影、連續劇算什麼?這才是我真正得意的代表作。」

  「那腦瘤呢?也是假的?」

  「沒錯。」

  「你簡直不可理喻!」

  「你沒推她下樓吧?羽純。」任傲天驀地吸氣,拉回陷入回憶的神智,深深凝望懷中總愛裝作堅強的女子。

  她哭了,晶瑩的淚掛在眼睫,惹得他又憐又疼。

  「你是為了袒護羽潔才沒有辯解吧?」

  「我……」她一愣,不知如何回應。

  他凝望她猶豫的神情,忽地輕輕歎息,輕揚手臂,溫柔地撫上她濕潤沁涼的臉頰。

  「你沒推她下樓。」他憐愛地、不忍地低聲說道。「是她自導自演的戲,你只是因為她命不久長,不忍心戳破她的謊言。」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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