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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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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說吧,我懶得猜。」 「真無聊。」她一翻白眼,「真奇怪這麼沒想像力的人究竟是怎麼寫出兩本暢銷書的?」 「說吧。」 「我啊,讓你下榻的飯店起了場大火。」 他一驚,「什麼?」 「跟兩年前那晚一樣厲害的大火哦。」她說,笑容依然清純秀美,黑眸點燃炯炯清輝。 這,是夢嗎? 是火……失火了! 趙晴媚仰頭,怔怔地望著自高連三十層的飯店最頂樓,其中一扇面東的窗冒出的赤紅火舌。 火舌很快地探出,瞬間便卷燃了周遭數扇窗,跟著吐出長長一條黑龍似的濃煙。 是韓影下榻的飯店失火了,火勢仿佛一發不可收拾。 她有不祥的預感。 「先生,你告訴我,冒煙的是哪一間房?是哪一間房失火了?」她奔進正為這場大火鬧得沸沸揚揚的飯店大廳,慌亂抓住第一個經過身邊的服務生。 「是最頂樓的3006號房啊,也不知怎地忽然就燒起來,警報器也沒響……」 3006!正是韓影住的那間房! 怎麼會那樣巧? 趙晴媚心一緊,驀地雙腿一軟,幾乎站不穩身子。 她茫然伸手,用力抓緊了飯店白色雲紋的櫃檯一角。 「小姐,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我……我朋友住在上面——」 「是這樣啊。你別擔心,消防車馬上就來了,他馬上就會被救出來。」 「不,來不及的,這樣會來不及的……」她面容刷白,腦海一幕幕閃過的盡是兩年前那晚,她孤身被困在火場裡,那恐怖無助的畫面。 那真是很恐怖的感覺,一個人孤獨被困在火場,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沒一個人來救她…… 現在,他同樣被困住了,一個人被留在那可怕的地方…… 「不行!我要上去,非上去不可。」她茫亂說著,一面旋過身往電梯門奔去。 服務生在後頭慌亂地喚,「不行,小姐,你別衝動啊!」 她不管,依舊一個勁兒直沖,用力撳著電梯按鈕。 仿佛等了一世紀之久,門終於開了,她正要跨進去時,一雙手臂用力鉗住她,「晴媚,你做什麼?」 她回頭,迷蒙雙眸拼命想認清來人。 「爸爸……」費了好大的勁,她終於認清了,認清那張寫著不贊成的嚴厲面孔。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上頭失火了啊,你現在上去不是自找死路嗎?」 「可是爸爸,韓影住在那間房……」 「那又怎樣?這是他應得的下場!」趙英生語氣陰陰地,眼神冷酷,「兩年前他強佔了趙氏企業,現在又不懷好意想帶走你,這樣卑鄙可惡的男人本來就該死!」 「不,不是的,爸爸……」她拼命搖頭,心慌意亂地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他不是那樣的人。」 「怎麼不是?晴媚,你怎麼了?你不是恨著他嗎?」 「不,我不恨他,我不恨他……」 「你不恨他?」他怒聲咆哮,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我不恨他。」她搖頭,身子同語音都顫抖得厲害,雙腿一旋,閃進電梯門裡,「不恨……」 在電梯門合上前,那張清麗臉孔一直是蒼白迷惘的。 她不恨他。 或許曾經恨過的——當她是趙晴媚的時候。 兩年多前,她與他結婚時確實是恨他的,之後摔落懸崖,弄得遍體鱗傷那段日子也的確是恨他的。 就因為恨他,才會假扮成另一個女人接近他伺機報復。 他為那個女人取名洛櫻。 但洛櫻——是愛他的,即使心懷著復仇之念,她仍一點一滴地愛上他,一點一滴地眷戀他。 趙晴媚要求她恨他,可洛櫻卻迷惑她愛他。 日日夜夜,她掙扎于理智與情感的相互交戰,掙扎於恨與愛的相互交替。 她真的愛上他了,即便仍深深懷疑他曾覬覦她的性命。 她真的愛上他了,不管是洛櫻或趙晴媚。 即便她換回原來的身份,一人躲回臺灣,心房依然進駐他音容形影。 她忘不了他。 她要見他一面,非見他不可! 電梯在第二十八樓便停了,不肯再上去,趙晴媚跨出電梯,慌忙辨明瞭方向,便往樓上直奔。 終於,她來到最頂樓,剛剛旋出樓梯,迎面便撲來一陣嗆鼻濃煙。 黑暗的記憶立刻攫住她。 她一陣暈眩,幾乎臣服於佔領她全身的深切恐懼感。 「韓影……韓影!你在哪兒?」她喊著,起初低微而喑啞,終於逐漸拉高音量,「你在裡頭嗎?」 她一面喊,一面眯著眼硬是往前邁進,雙手則徒勞地試圖揮開迷蒙視線的濃煙。 在經過化粧室時,她沖進去,撳下水龍頭便將冷水往身上直淋,又隨手抓了晾在架上的幾條毛巾,浸濕了掩住口鼻。 武裝齊備後,她立刻沖出來,一秒鐘也不浪費。 路,愈來愈難走,每往長廊轉進一分,濃煙便愈來愈嗆鼻,周遭的熱氣亦愈升愈高。 而她的心也晃動得愈來愈厲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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