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午夜迷迭香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他……他不對勁,」齊思思焦急得口齒不清,「體溫上升,臉色也比平常蒼白,前額還有些冒汗……」她幾乎崩潰,「他從不流汗的,就算怎麼危險的狀況,他……」

  「冷靜點,齊小姐,冷靜點。」護士提高嗓音,「我想殷先生大概是發燒了,我馬上請醫生過來看看。」

  「他會怎麼樣?」她緊張地拽著護士衣袖,「會不會是肺炎?「她曾經聽說,像殷森一樣狀態的病人如果染上肺炎的話,死亡率將近百分之百……

  「這個我們讓醫生來確定好嗎?別擔心。」

  別擔心?要她怎麼能不擔心?她不能失去他的,上天為何要如此作弄她?在她好不容易重新燃起希望、振作精神的時候,給她如此致命的一擊?

  「殷森,不要死,你聽到了嗎?」她瘋狂地在他耳邊呼喚著,「你不能死,不許死,你聽到了嗎?」

  他不能死的,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那麼面冷心熱,善良溫柔的一個男人。

  前幾天她在醫院巧遇一個年輕婦人,一個曾在東亞百貨與她有一面之緣的女人,她帶著感恩的心情告訴她許多事……

  「齊小姐,那次真是謝謝你了。」婦人不停地身她道謝,「要不是你幫忙,我可能被抓到警察局去,你不僅替我求情,還送了我許多東西,我真的很感謝你。」

  「沒什麼的,」對她不停的道謝齊思思有些承受不起,說實在的,要不是她主動提起,齊思思還真忘了數年前她在百貨公司裡曾經幫過一個女人。「你不必這樣一直記在心裡的。」

  「我怎麼不記得?到現在我還深深記得那一天。」女人微笑,「我遇見了生命中兩個大貴人,你和殷先生。」

  「殷先生?」

  「他說是你的朋友。」

  「你指的該不會是殷森吧?」她不敢相信。

  「就是他啊。」

  她不禁怔然。

  是殷森——為什麼他那個時候見到她地不肯現身呢?過去究竟有多少次他曾默默隨在她身後卻不肯向她打一聲招呼的?

  「為什麼你明知我在哪裡,地不肯跟我見面?」

  「因為我怕你有一天會恨我。」

  傻子,真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她怎會恨他呢?她永遠也不可能恨他的!

  「殷先生跟齊小姐一樣都是好人,他聽說了我被老公拋棄,一個人帶著孩子熬日子,從此便偷偷按月寄來生活費資助我,剛開始我還以為是那個薄情的男人寄的,後來才發現原來是殷先生……」婦人抹了抹眼中的淚,「是他怕我生活難過,才悄悄接濟我的。」

  齊思思怔怔地聽著,「他真好。」

  「他告訴我是因為他本身也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所以很能瞭解單身母親的辛苦……」

  是啊。她記得他是母親養大的,父親拋妻棄子,而哥哥又加入了黑道組織,所以他才會在那麼小的時候就必須分擔家計,在那麼年輕的時候就做遍尋許多辛苦的雜工,日日夜夜辛勤,無論身或心都完全得不到一點閒暇。

  在當時,他那小小的心靈都在想些什麼呢?是不是渴望自己能像一般小孩一樣擁有一個平凡去幸福的家庭?

  他一直如此孤寂,如此寂寞……

  他不能死的!這輩子他連一點平凡的幸福都不曾享受,都不曾擁有,他怎能死?上天又怎能如此殘酷地帶走他?神為什麼總要帶走她最珍愛的人?

  他不能死的——如果他肯,她願意傾一生所有時間心血為他營造一個幸福的家庭,她願意傾注一生的愛戀予他,全心全意呵護他。

  他不能死的,至少該曾經擁有一絲幸福。

  「不要帶走他,我求求你,別帶走他。」齊思思緊閉雙眸,全心全意地祈求著,「讓他活下來,讓他——」她呼吸一顫,眼角一顆珠淚悄然墜落,「讓他醒過來……」

  她喃喃祈禱著、渴盼著,伴著細碎的呼吸與不曾停歇的淚水,終於,她盼到了身穿白袍的秦非走出加護病房。

  她僵凝著身子,幾乎不敢聽他宣判。

  「他沒事了。」他一開口便讓她高高提起的心安全降落,「而且……」他微笑望她,「奇跡發生了。」

  「奇跡?」她愣愣地問了聲。

  「我們發現他有醒的跡象。」

  §終曲

  「畫好了嗎?」

  「還沒,再等一等嘛。」

  「我已經維持這樣的姿勢很久了。」

  「就再維持一會兒嘛,反正你現在也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殷森愕然,終究只能搖頭,嘴角不情願地牽起一絲淺淡的微笑。

  記得他醒來那一天,她又哭又笑,淚水染濕他整個胸膛,燦亮明眸因為淚水的洗禮顯得更加璀麗,也更加引人心痛。

  沒料到才過一星期,那楚楚可憐,嬌柔依人的她已然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活潑開朗,偶爾喜歡捉弄他的女人。

  但一樣甜美。

  殷森微笑地想,不論她在他面前呈現何種風情,永遠能令他為她而悸動。

  就算她為了替他畫一張素描,不惜強迫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個多小時,甚至還嘲弄他反正身體虛弱無法動彈,他一樣為她心動,一樣捨不得稍稍違拗她。

  終於,齊思思長長吐了一口氣,露出大功告成的滿意神色,「好了。」她獻寶似地將素描簿遞給他。

  他凝望著素描簿上他的臉龐,心臟一緊。

  雖然是淡淡勾勒幾筆,但任何人都可以輕易認出簡單的線條中隱蘊的極度深情,任何人——都可以由畫裡他恍若子夜般幽深的黑眸辯出她傾注其中的無限愛戀。

  「就這樣花了一個多小時?」他故意挑眉歎氣,「我還以為至少畫出湯姆克魯斯或奇諾李維呢。」

  「我技術有限嘛。」她完全不介意他的嘲弄,只是俏皮地吐吐舌頭,星眸熠熠生光,「何況他們也比不上你。」

  他心一牽,「是啊,他們是比不上我臉色蒼白。」

  他的自嘲似乎取悅了她,瞬間灑落一串水晶撞擊般清脆悅耳的笑聲。

  半晌,她終於停住笑聲,認真地說道,「你會恢復健康的,殷森,很快。」

  她亮燦的眸底反照出對他的濃濃愛意,他感動莫名,「這兩上多月多虧你了,若不是有你細心照料,我恐怕……」

  他沒說下去,但齊思思明白他的意思,「謝謝秦醫生吧,要濁有他鼓勵與支持,我哪有毅力天天煩著你,吵著你,而你恐怕也不會那麼快醒來吧?」

  「是啊。」他微微一笑,故意附和她,見她豎起兩道清秀蛾眉才連忙轉移話題,「聽說你遞出了辭呈?」

  「啊。」她似乎有些驚訝。

  「黎之鵬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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