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絕愛姬百合 | 上頁 下頁 |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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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了,之鵬,你是那種愛了便義無反顧的男人。」她靜靜凝睇他,神色哀傷,「如果你真能輕易收回自己的感情,當初就不會為了早兒封閉自己好幾年。」 他無法反駁。 該死的他無法反駁思思的每一句話,因為她總是直言不諱,句句敲入他心坎。 思思說的沒錯,因為他該死的就是那種傻瓜! 他是那種提得起,卻放不下的傻瓜。 黎之鵬忽地長聲歎息,旋過身,額頭抵住冰涼的玻璃。 就像他年輕時候曾經深深愛過早兒一般,他現在也已深深愛上真澄。 「這是你對我的報復嗎?早兒。」黎之鵬喃喃地,對著一個早就不存在世上的人說話,「因為我終於忘了你,所以你特地派遣另外一個和你如此相似的女人來折磨我?」 他瞪視大樓底下縮小的街道數秒,忽地握緊拳頭,重重捶了堅硬的防彈玻璃一下。 他絕對不允許!不允許自己再被女人耍弄第二次! 他猛然轉過身,拿起桌上的文件袋,用力撕裂封口。 「我要見之鵬!我有緊急的事找他。」袁真澄扯住黎之鵬秘書的衣袖,抑制不了狂亂的語氣。 「冷靜一點,黎夫人。」秘書拼命安撫她,「黎先生真的不在辦公室。」 「他怎麼可能不在?思思告訴我他今天回臺灣的。」 「他是回來了,可是剛剛又出門了。」 「他去哪兒?」 「好像去找方律師了。」 「方律師?」 「黎家的家族律師。」秘書解釋著,一面飛快地在一張紙絛上寫下方律師事務所的地址與電話。 袁真澄抓起紙條,匆匆忙忙拋下一句「謝謝」,便如一陣狂風席捲離去。 兩個小時後,她發現自己傻傻地穿梭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不知所措。 之鵬不見了。 她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他辦公室、方律師事務所、鵬飛樓、以及他在敦化南路上的私人住宅。 她甚至撥了他的手機,對方卻告訴她收不到訊號。 她完全尋不著他的蹤影。 他會不會已經簽好離婚協議書,送上她聘請的律師那裡了? 一切——會不會已經來不及了? 不,不會的。她驀地咬住下唇,不願相信這種可能性,如果他真的簽了協議書,也應該先送給自己的律師,可是方律師今天並未收到他任何消息。 他究竟上哪兒去了? 她合上眼,拼命平定著紊亂的呼吸,抑制著想哭的衝動。 她想見他,好想見他。 她必須跟他道歉,必須告訴他她愛他,願意一輩子跟隨他。 她倏地仰頭望向灰暗迷蒙的天空,「我想見你,之鵬,你聽見了嗎?」 而回應她的呐喊的,卻是突如其來飄落的雨絲,她沒有躲避,任冰涼的雨滴落上她臉龐,沁入她髮絲、衣襟,乃至於一顆慌然迷惘的心。 今天她本來該和品謙一塊兒搭機去香港的,可是她知道自己走不了。 就算趙品謙因此不諒解她,不肯幫助黎氏導致之鵬破產她也不在乎。 因為她現在終於明白了,對之鵬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黎氏是否能度過這次危機,而是她願不願意陪他度過。 她願不願意一直留在他身邊支持他,即使在黎氏真正破產後也願意跟隨他? 她願不願意與他共度一生,即使只能粗茶淡飯? 他要的只是她一句話而已,為什麼那天晚上她不肯給他? 為什麼她那時候不肯給他承諾?她明明早就已經愛上他了啊! 如果不是因為愛他,在法國時她不會拒絕品謙的求婚,卻反而答應他定下這樁契約婚姻。 其實她要的根本不是那紙契約的保障,她要的只是他。她在意的不是這樁婚姻能帶給她什麼,而是它讓她能夠有藉口留在他身邊。 在他送她幾張金卡隨她心之所欲地消費時,她感受到的不是一直以為的逍遙喜悅,而是莫名的失落空虛。當他留她一人獨住鵬飛樓,不來打擾她日常生活時,她感受到的不是期待的自由自在,而是無邊的寂寞孤獨。 她要的原來一直不是華衣美食的生活,而只是他的疼惜與陪伴啊!她要的不是一樁互蒙其利的婚姻,而是一個立基於愛與信任的婚姻。 為什麼直到現在她才明白?一切會不會已經太晚了? 他是否早已對她完全的絕望,早已簽下離婚協議書,決定這輩子不再見她,不再想她?就像他曾經立誓徹底忘了齊早兒,而也的確將她完全推離心房。 他是不是也決定不理會她? 不!她不要,她不要之鵬將她推離他的人生,更無法忍受有一天他會完全將她逐出腦海。 她不要他停止愛她, 直到如今她才恍然大悟,她可以不要錦衣玉食,不要奢華糜爛,不要安定無憂,卻不能不要他。 她不需要花園洋房,不需要名貴跑車,不需要珠寶美鑽,不需要精品衣飾,卻絕對需要他一心一意的摯愛。 如果他真的決定停止愛她——那她該怎麼辦? 袁真澄抬手拭臉,早已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淚,只能機械化地抹拭著。 很快地,她便發現這樣的動作只是徒勞,因為雨水綿密不停,她的淚水同樣流泄不止。 但她仍重複著這樣的動作,只因為一旦停下來了,她一顆心便會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重複著這個動作,一次又一次,直到一個朦朧黑影奪住她所有的心神。 她拼命眨著眼,拼命想認清眼前的人影,直到她的心與靈魂都清清楚楚地告訴她,眼前的男人正是黎之鵬。 他——竟就站在她公寓大門前,一身黑色西裝,背脊極端挺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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