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清純素心蘭 | 上頁 下頁


  「你究竟會不去?」黎之鵬忽然惱怒起來。

  「去。」他立即應道。沒半點遲疑。

  就算不是為了尋找女繼承人,他也非會會見那個神似齊早兒的女人不可。

  今天是早兒的忌日。

  齊晚地低首斂眉,讓莊重肅穆的琴音表達她對唯一姊姊的哀悼。

  是早兒第四年的忌日,不知道這幾年來她一個人在黃泉下可會孤獨寂寞?她最怕寂寞了,從來便堅持自己要成為眾所矚目焦點的早兒最怕大家忘了她。

  不會忘的。她不會忘,爸爸不會,之鵬不會,思思不會,之鶴更不會。

  黎之鶴——念及這位從小最照顧她,一向和她情誼至深的姊夫,齊晚兒禁不住輕輕歎息。

  他們這些人中最傷心感懷的怕是他了吧?不曉得他今晚會是怎樣一個淒涼難耐的夜?

  或者他會選擇揮毫吧?每當心緒激烈震盪時,他總以書法來平靜自己的心沖——就像她以彈琴平定自己一樣。

  今晚,她或許該去陪伴他——「去參加黎伯伯的壽宴吧,晚兒,之鶴答應我會照顧你。」

  齊晚兒倏地凝定心神,在琴鍵間飄移的玉手靜止,不敢相信方方自己聽見的言語。

  「爸爸?」她微微側頭確認著,雖然早就由渾厚的嗓音認出是他。

  「是我。」

  「爸爸,你剛剛說——」她語音忽然停頓,茫然的神情帶著抹不確定。

  「我要你公開露面。」齊浩天肯定女兒的疑惑。

  「為什麼?」齊晚兒不覺拉高嗓音,「爸爸,你一向不希望我公開露面的啊,為什麼忽然改變心意?」

  「因為你該死的不肯聽我的話嫁給之鶴!」齊浩天低吼著,嗓音雖然嚴厲,望向女兒的眸光卻依舊慈藹。

  「黎大哥是我姊夫啊。」她搖搖頭,仿佛無奈地,「就算姊姊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他還是我姊夫。」

  「他該死的本來就不該娶早兒,我一向希望他娶你。」

  「可是他喜歡姊姊吧。「齊晚兒溫和地反駁。

  「未必。」齊浩天搖頭,若有所思地。在出神數秒之後他強迫自己回神,以冷靜的語氣說道:「你既然不肯聽我活乖乖嫁給之鶴,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自己尋找丈夫,這個月我會讓之鶴帶你出席各種社交場合,直到你找到中意的人選。」

  「我不結婚,爸爸。」她仍舊搖著頭,「為什麼一定要我結婚呢?」

  「因為我身體愈來愈差,而我絕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留在世上。」

  「爸爸!」齊晚兒揚高嗓音,蹙起清秀蛾眉,「你別胡說八道,你身體好得很!」

  「我知道自己狀況如何。」齊浩天不理會她的抗議,「總之你要就自己選一個丈夫,要不就嫁給之鶴。」

  「我——」

  「或者你沒有勇氣面對別人,你怕別人看你的眼光。」

  齊晚兒臉色忽然蒼白,靜靜停放在琴鍵上的手一陣不聽話地顫抖。她迅速絞緊顫抖的雙手,細白的貝齒悄悄咬著同樣發顫的唇瓣,試圖用一貫的冷靜堅強掩飾突如其來的脆弱。

  「我知道了,我去。」再開口時,她已是一貫的平靜。

  齊浩天點點頭,轉身離開琴室,留給女兒一個完全靜語的空間。

  一個完全屬於她的空間——只有琴聲和她,只有她和琴聲。

  只有在這裡,只有在彈琴的時候她才能感到完全的放鬆,完全的安心。

  不知不覺,一串柔亮的音符自她指尖跳躍,瞬間回旋整間琴室,她微徽一怔,兩秒後才恍然察覺自己正在彈奏那天在東亞百貨聽到的曲子。

  是遇到那個人的當時播放的鋼琴曲。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隨著每一小節的前進愈跳愈快。

  可以嗎?就憑這樣的她真的可以冒險跨出去面對這個世界,然後平安無事地回來?

  一個人在百貨公司裡聽音樂是一回事,參加人來人往的社交活動又是另一事。

  她必須被介紹給每一個人,必須認識他們,知道他們的名字,記住他們的聲音,必須和他們交談——她能夠全身而退嗎?甚至還必須為自己找個丈夫?

  我不大懂音樂,不過感覺不錯。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在齊晚兒耳邊流過,很溫柔的聲音,卻又帶著點奇怪的抑鬱。

  「嚴寒。」她想著他的名字,試著輕輕低喚,「嚴寒。」

  很特別的名字呢——一個有著冷酷名字的溫柔男子。

  如果她去參加那些社交活動的話,或者有機會再碰到他吧。

  §第二章

  在黎氏企業的掌舵者黎寧那棟位於天母的豪宅門外,早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名貴轎車,還沒穿過黎家那座美輪美奐的庭園,呢啼笑語便一陣陣傳入嚴寒耳裡。

  似乎今晚的酒會尚未開始,氣氛就已先沸騰了。

  他微微一笑,穿過長長的玄關後視野豁然開朗,進入了挑高三層樓的主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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