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薔 > 負心人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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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當董湘愛的好友們一個個被急電挖起來時,乍醒的面容都是難以掩飾的驚慌。 「陣痛很嚴重,我看她很難受的樣子。」 聽見汪明琦這麼說,殷賢禹立刻掛斷電話,以狂風般的速度飆車,親自上汪明琦住處接了正在她家作客的董湘愛,然後將兩人以同樣的速度送進了醫院。 柴晶晶與葉盼晴也隨後趕到,正巧看著一群護士將董湘愛推進產房。 「她就快生了。」醫生對他們說道,「你們哪一個要進產房陪她?」 「嗄?」所有人面面相覷,想起孕婦生產時呼天搶地的痛苦,都是一陣心驚。 「你嗎?」醫生首先轉向殷賢禹。 「不,我——」一向冷靜的他想起那場景,竟也不禁冒汗。 「我來陪她吧。」汪明琦越眾而出,語氣堅定,「我跟她一起上過孕婦課程,應該能幫上忙。」 「很好。」醫生點頭,轉頭吩咐護士,「幫這位小姐準備一下。」 一陣忙亂後,產房的大門關閉,隔開了憂心仲仲的眾人。 醫生與護士開始例行性的準備工作,而已經痛得睜不開眼的董湘愛,緊緊拽住汪明琦的手。 「好痛,明琦,我——好痛——」她重重喘著氣。 「別緊張,湘愛,記得孕婦課程教的拉梅茲呼吸嗎?來,深呼吸。」 「我……呼呼,好痛——」 「好了,可以開始了。」準備就緒後,醫生也加入鼓勵的行列,「深呼吸,董小姐。」 「呼——呼——」為了孩子,她會忍耐。 可是真的好痛,她想像過生產的痛苦,卻沒想到是這樣撕裂全身肝膽的極度痛楚。 她真的撐得下去嗎?真的能平安把孩子生下來嗎? 「明琦,我……好怕——」 「忍著點,湘愛,加油。」看著好友痛得大汗淋漓的臉孔,汪明琦也忍不住震撼,很不容易克制住情緒。 「好……好——」 一個多小時後,寶寶依然沒有出來的跡象,看著好友愈來愈糾結的臉孔,汪明琦也急了,「醫生,怎麼這麼久還沒生出來?會不會難產啊?」 醫生安慰她,「放心吧,第一次生產總是比較困難,胎位看起來很正常,應該不會難產。」 「可是——」汪明琦咬唇,望著好友一次次瀕臨昏厥卻又痛醒,她實在不忍啊。「湘愛,加油。」她只能緊緊握住她的手,啞聲鼓勵她。 「明琦,我……受不了了,寶寶……寶寶不會有事吧?」董湘愛狂亂地問,痛楚一點點奪去她的理智,幾乎崩潰。 「不會的,只要你加油,寶寶就不會有事的,來,勇敢一點,深呼吸。」 「明……琦……我想見他——」 她想見他啊!她也許快死了,可如果能見到他,她死也無憾。 「湘愛。」汪明琦不忍地說。 「我想……見……他——」她蒼白著臉,「他在哪兒?」 「你忍著點,湘愛。」汪明琦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深呼吸。」 「呼……呼——痛,我好痛——」 「加油。」 「明琦,我不要……生了,以後……再也不了。」 這樣的痛苦,一次就夠了。這樣的煎熬與思念,一次足夠了。 她再也不要生了!為什麼男人做愛後能那麼瀟灑地離去,卻留下女人獨自承受這可怕的一切? 「我……不生了——」 淚水沖上她的眼眸,甚至還來不及墜落,便被全身體熱蒸發。 「好好,以後不生了。誰敢要求你生,我們這群姊妹替你拿刀砍他,好嗎?」 「謝……謝——」她想微笑,可卻無法牽動唇角,只能強展著朦朧的眼眸。 忽地,一陣激烈的痛楚襲來,讓好不容易稍微平靜的她再度爆出驚聲尖叫。 「啊——啊——」狂野的叫喚清晰地傳出產房外。 「湘愛。」守在病房外的幾人聽聞了,一個個面色發白。 生產原來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就連只是在外頭陪著的他們,在聽著那一聲又一聲淒厲的呐喊時,也忍不住心驚膽戰。 她不停地尖叫,一聲接一聲,叫得嗓子都啞了。 「浪……遠,你……在哪兒?啊——」 *** 徐浪遠恍然從夢中驚醒。 有人在叫他,呼喚著他的名字。 他坐直上半身,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沿著前額墜落。他伸手撫去汗水,一面聽著自己在耳畔不停迴響的心跳。 是夢嗎?可他從來不曾作過這樣的夢,夢中的他似乎被某種巨大的恐懼籠罩,周遭盡是漫漫迷霧。 然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蒙霧中,他聽見了椎心刺骨的痛喊。 那令他整個人在霧中顫抖起來,他急急地四處張望,卻什麼也看不見。 究竟……是誰在喊他呢? 為什麼那既尖銳又微弱的嗓音聽來如此痛苦、如此壓抑、如此令人不忍的絕望? 是誰呢? 他驚怔地想著,雖然還是淩晨,卻已睡意全消。 翻身下床,他套上睡袍,走向窗前,拉開窗簾。 窗外,一彎新月如鉤,薄霧,在玻璃淡淡漫開。 城市,很安靜,放縱了一夜的臺北似乎累了,靜靜地躺在白金色的月光下休憩。 這樣寧靜的夜,寧靜得讓人覺得好倦、好累,卻也好安詳。 這麼寧靜的夜,所有人都該悠悠沉入遙遠的夢鄉了。是誰?還那樣痛楚地呼喚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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